《攜手橫行侯府》作者:艾佟
https://www.yqtxt.net/data/attachment/forum/202012/26/193251oenipozjjpo39qqj.jpg【书 名】攜手橫行侯府
【系 列】單行本
【作 者】艾佟
【出版日期】2020年12月02日
【内容简介】
看病療傷驗屍,她都行;有他罩著,侯府任她行。
她當然知道自己是鎮北侯的奴婢,只是從來不做奴婢該做的事——
四爺吃喝拉撒有他的大丫鬟侍候;
打掃打雜是其他下人的活,她偶爾幫僕人看病兼擼貓,
還能動不動就出府,解決她家人的各種問題,
這些都是四爺允許的,卻招來他人的眼紅嫉妒恨,一再對她出招,
先是害她生病,後又害她被杖責,還準備餓死她!
可她不是普通人,即使被關在柴房,就是有辦法讓四爺及時解救她,
誰教四爺需要她!醫術精湛的她,不但能幫他驗屍還能為他療傷,
甚至和他一起動腦查案,抽絲剝繭找真凶,
萬萬沒想到,她生父之死竟然和他手上的命案有關……
【链 接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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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验尸缝合她都行
陈潇潇一手撸猫,一手给人看诊,看起来就是个不正经的大夫—— 上一世她不过是个菜鸟医生,为了赚取旅费,进入大财团担任他们暑期下乡服务队的医生,这些都是过去的事,如今的她是个丫鬟,是个生杀大权掌握在主子手上的丫鬟,还好不是死契,只要熬过五年。
现在的她虽是个没有自由之身的丫鬟,但因为身怀医术,在镇北侯府的奴才圈可以说横着走,毕竟身为奴才病了可不能像主子立马请来大夫诊治,就是想请大夫,也要看主子恩典,要不,只能花银子托人买药。
换句话说,当奴才的若没有小强般的生命力,至少要得到主子的宠爱,受主子格外的看重,否则别说五年,就是五日也不见得能平安活下来。
可想而之,靠着医术,她不想在奴才圈吃香喝辣都难,更别说她的主子是大周最有名的煞星,人见人怕,鬼见鬼怕,连克了三名未婚妻,以至于二十二岁了,还是黄金单身汉一枚,这样的主子,没有人敢招惹他的奴才,更别说他们是「同乡」,她沦落至此还是因为他,他谁都可以视而不见,但一定要罩她。
陈潇潇给坐在石桌对面的青衣丫鬟诊好脉,靠过去低声道:「月信不准,推迟五六日,来之前肚子总是鼓鼓胀胀的,腰也酸痛得直不起来,月血里有一块一块的东西,是吗?」
青衣丫鬟用力点头,「对啊,妳真是厉害,这是怎么回事?」
陈潇潇强忍着翻白眼,这不是很明显的事吗?「这是宫寒。」
「怎么办?」
「我给妳开个方子好好调养。」陈潇潇飞快执笔蘸墨,在前面的纸上写下—— 香附四钱,艾叶、白芍、川芎、黄耆、当归、续断、生地黄各三钱,吴茱萸二钱,官桂一钱。
青衣丫鬟接过方子,张着嘴巴半晌,终于硬着头皮道:「我怕花不起这个银子。」
「方子先放着,有银子再吃,我另外给妳平日保养的建议—— 凉食、冷水不入口,天气再热也要喝温水……」陈潇潇的手跟嘴巴速度一样快,巴拉巴拉说出一大串。
不过看在众人眼中只有两个字—— 显摆,镇北侯府没有一个奴才像她一样,上好的宣纸用得如此随意,简直跟主子似的,真是太嚣张了!
「好啦,下一位。」陈潇潇摆了摆手,喝了一口水,将不知何时爬到她肩膀上撒野的皮皮抓下来,继续撸猫。
青衣丫鬟起身离开,换一个蓝衣丫鬟。
「我老是这儿痛、那儿痛。」蓝衣丫鬟迫不及待自个儿道来,一会儿指着肚子,一会儿指着脑袋瓜。
陈潇潇点点头表示听见了,接着为她诊脉,心中一叹,当丫鬟的压力很大啊!
「凡事放宽心,我教妳一套按摩的法子,这儿是合谷穴—— 乃治痛的要穴,把手指并拢平放桌上,往最高的点压下去,用力稍偏向食指,有酸麻胀痛的感觉即表示压的位置正确。如果无法找到正确的合谷穴,可以按虎口附近,越靠近头部的疼痛就按上方、靠近下肢就按下方,左侧按左手、右侧按右手。」陈潇潇觉得自个儿真是个尽责的好大夫,还仔细为病人示范。
蓝衣丫鬟依着她的指示寻找到合谷穴,「这里吗?」
「对,若是每日花个一盏茶的时间按摩合谷穴,可以达到养身、美容、防病抗病、耳聪目明、头脑清晰的功效。」
蓝衣丫鬟瞪大眼睛,「真的吗?」
「当然,不过,莫要出海打个三天鱼,就将网子挂起来晒个两日,懂吗?」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,但是能成大事的人很少,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—— 态度。
蓝衣丫鬟不懂打鱼,但还是听出她的意思,连忙点头应是。
陈潇潇摆了摆手,明显累了,连说「下一个」都嫌费劲。
蓝衣丫鬟很识趣的退下,换上另外一个青衣丫鬟。
「我夜里总是睡不好,入睡困难,又容易惊醒。」
陈潇潇看了一眼凉亭外面排队的人数,唇角一抽,连诊脉都懒了,直接道:「造成失眠的原因很多,平日可多吃一些养心安神的食材改善失眠,像龙眼、红枣、莲子等都不错,另外可以吃一些绿色食物养肝,像绿花椰菜、菠菜都很不错。」
青衣丫鬟不知道什么是绿花椰菜,但是红枣、莲子、菠菜倒也吃得到,只是觉得陈潇潇的诊断太随便了。
「这就够了吗?」
「我给妳一个茶饮的方子,叫舒眠养心茶—— 龙眼肉两钱、百合两钱……」陈潇潇巴拉巴拉的又是说出一串,想在奴才圈横着走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。
「能不能按压哪儿的穴道帮助睡眠?」
陈潇潇好想挥手说没有,看到人家有穴道按摩,就想凑一脚,有必要吗?其实每日勤奋一点、把自个儿累得半死,还怕晚上睡不好吗?
心里腹诽一把,但陈潇潇仍耐着性子,手指指向耳后下端的凹陷处,只是还来不及解说示范,就硬生生的被人打断了——
「潇潇姑娘,主子寻妳有事,赶紧过去。」虽然她只是丫鬟,但下人都知四爷待她的态度,所以她不但不用改名字,下人还称她潇潇姑娘。
陈潇潇差一点跳起来喊一声「YA」,傅谨之的命令来得可真是时候。
「对不住了,十五再来。」她不可能每日坐在镇北侯府的牡丹亭给人看病,她定下的义诊日是初一、十五,当然,若是得了急病,急需就医也可以来寻她,不过有个前提,得主子不在,如今她的身分是丫鬟,万事自然要排在主子后面。
她立即随来人一起离开。
「你再说一遍,你要我干啥?」被带到目的地,见到主子后,陈潇潇整个人如同一只炸毛的猫咪,好像随时会扑过去挠人。
其实,陈潇潇对傅谨之有一肚子的怨气,若非他这个大财团的小老板空降进入暑期下乡服务队,坚持挺进山里的部落,还要求她这个菜鸟医生坐他的车,她也不会遇到土石流,然后穿越来到这里。
她不是个爱斤斤计较的人,旧事已过,何况是上一世的事,即使揪着不放也回不去了,好巧不巧来到这儿,正好遇上原主她娘强行将原主卖给他当丫鬟,她再一次受制于他,这教她如何不咬牙切齿?
好吧,当丫鬟就当丫鬟,至少他知道护着她、罩着她,倒也无妨,可是,他一点愧疚感也没有,这会儿竟是要她验尸!
显然傅谨之并没有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,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的贵公子模样,当然,更不会让她发现他就喜欢某人跳脚的样子。
「验尸啊。」
陈潇潇立马转身走人,即便徒步走回镇北侯府她也乐意,不过脚步刚刚跨出去,傅谨之就将她拽回来。
「真是任性的丫鬟,怎么老是忘了我是妳的主子?」
陈潇潇回头瞪他,从牙缝挤出声音,「我是大夫,不是仵作。」
傅谨之低下头,靠向她耳边,「就我所知,妳有很多跟尸体打交道的打工经验,从高中就开始了,很了不起。」
若是眼光可以杀人,陈潇潇已经将他千刀万剐,这个男人绝对是她的噩梦,因为他,上一世她的行乐岁月还没展开就遭土石流掩没,如今他竟然还揪着上一世的事不放,真是讨厌透顶!
「我知道妳的本事很大,出身中医世家,学的是西医,读书像吃饭一样简单,这点小事绝对难不倒妳。」
陈潇潇脸色微变,有一种被人家脱衣服看光光的感觉,「你花了不少心思调查我嘛。」
「出现在我身边的人,我喜欢搞清楚他们的底细。」
陈潇潇不服气的回嘴,「又不是我刻意出现在你身边。」
「妳就是出现在我身边。」
「……」陈潇潇好想开口飙骂,这个男人根本不讲道理!
「这都是过去的事。」
「那你干啥揪着不放?」
「过去是过去了,但妳会那些本事啊。」顿了一下,傅谨之的口气一转,像在哄小孩似的道:「我们如今是同一条船上的人,我好,妳就好,这件事对我来说很重要,而且只有妳能帮我。」
虽然不愿意承认,但他们确实是同一条船上的人,主子不好,丫鬟难道还能笑嘻嘻的过日子吗?毕竟这是一个看重权力身分的时代,没了他的护庇,她肯定死得很快。
「我对这儿的守卫下的迷药最多支撑三个时辰,妳最好动作快一点。」
陈潇潇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此地阴森森的,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,「这是哪儿?」
「某个权贵的家庙。」
「权贵……尸首怎么停放在这?」陈潇潇甩开他的手,示意他带路。
「妳以为权贵家的主子都很尊贵吗?权贵之家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,死了就死了,唯有活着的人方有相对的价值。」傅谨之带着她进了正堂,棺木就摆在中央。
室内点着数十盏蜡烛,视线极好,周围的窗户都用厚厚的毡子堵上,墙角四周放置冰盆,以减缓夏日尸体腐败。
走到棺前,保持距离跟在后面的侍卫立马上前放下手上的箱子,陈潇潇打开箱子一看,忍不住瞥了傅谨之一眼,准备得可真周到。
傅谨之回看她一眼,这不是应该的吗?她的医药箱只怕没有验尸的工具,他要她验尸,当然要为她准备了。
陈潇潇拿起口罩和手套戴上,掀开遮尸布,「她没有儿女守灵吗?」
「她只有一个女儿,自幼长在老夫人膝下,老夫人爱若珍宝,舍不得她独自在这里守灵,藉口孩子早产身子骨不好避掉了。」
「她不觉得自个儿不孝吗?」她指的是死者的女儿。
「这个我就不清楚,可能是自幼没养在身边,母女感情淡薄吧。」
「母女就是母女,这跟是否养在身边无关吧。」
丢出话后,陈潇潇不再言语,专心观察尸体的状况。
「你不记录吗?」她突然开口。
「不必,这不是真正的验尸。」虽然他为其准备的验尸箱非常齐全。
「无论是不是真正的验尸,我认为你还是做个记录比较好,等入土了你想再验尸可就不容易,至少别让我觉得今日白费功夫。」
此时她最大,傅谨之识相的拿出笔墨册子记录。
「死者年三十,女性,身高五尺三寸。」
傅谨之忍不住看了她一眼,这也太厉害了吧!
「尸体右大腿内侧有赤肿,状似拳头击打伤痕,指甲黑,身体毛孔轻微出血,腹胀,下体有少许血泄出,判断中了毒。」陈潇潇将死者的腿微微分开,指着大腿内侧的瘀肿边道。
傅谨之见了唇角一抽,这个女人忘了他是男子吗?
「中毒?妳怎么知道这不是遭到某人拳头殴打?」
陈潇潇眉头一挑,「避开其他地方,专挑那个地方殴打?」
傅谨之不自在的清了清嗓子,「当我没问。」
「记录好了吗?」
傅谨之点了点头,「这么说,她是中毒致死吗?」
「没错。」陈潇潇将遮尸布重新盖好,从箱子里面取出白术和皂角在地上点燃,用来消毒,过了一会儿,浓浓的药香散发开来,随后脱下手套丢进箱子,侍卫很机灵的上前接过箱子。
「好啦,我们可以走了。」陈潇潇尽管对死人并不陌生,不过,这不表示她乐于待在这种地方,任务完成了,她立即健步如飞的离开。
出了家庙大门,她方才脱下口罩转头问:「你有没有准备姜片?」
「姜片?」
「姜片有辟秽消毒的作用,直接面对着尸体,含着一片姜,能够防止尸体释放的有毒气体侵袭人体。」
怔了半晌,傅谨之不好意思的说:「对不起,我没想那么多。」
「若你能事先告诉我,问清楚应该准备什么东西,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疏失。」事先告知不是很好吗?毕竟他是主子,他说东,她能往西吗?
「我怕吓到妳了。」
冷哼一声,陈潇潇不客气的指道:「若怕吓到我,你就不会让我来验尸了。」
「……」
陈潇潇若有所思的偏着头瞅着他,「虽然现在的仵作难以辨出人死于何种毒物,最多能辨出砒霜之毒,但判断人死于中毒是小事,干啥非要我来验尸不可?是不想让别人知道吗?」
「听说过一句谚语吗?好奇心可以杀死一只猫。」
「我又不是猫。」她驳斥。
「这是告诉妳,好奇心不要太旺盛了。」
「你不觉得你说的是风凉话吗?你已经将我扯进来了,还好意思教我好奇心不要太旺盛了。」陈潇潇没好气的送他一记白眼,然后哼一声,率先走去停放马车的地方。
傅谨之不想辩解,缓缓地跟上。在他看来,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,万一这件事不得不闹大,她就不可能置身事外。
卢家牛肉,一间深藏巷子的食肆,从外面看起来有些老旧,实在不起眼,却是近几个月深受京城百姓追捧的美食,想吃一碗热腾腾、香喷喷的牛肉面,无论清炖还是红烧,配上几块丰腴鲜嫩的牛肉,搭配葱花、辣椒,再加上酸菜,那滋味真是美妙!
任谁也不会想到卢家牛肉的东家竟是傅谨之—— 镇北侯最小的儿子,大理寺少卿。
而这间食肆,缘起于他对牛肉面的思念。虽然衔着金汤匙出生,可他喜欢美食,更享受自己动手做的乐趣,偏偏来到这儿,他这个权贵之家的子弟根本不能下厨,无奈之下,只能开间满足自个儿味蕾的食肆。
食肆不大,但全部是雅间,可想而知,这间食肆于他有个作用—— 方便与人密会。他不喜欢做什么事都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,在镇北侯府一点隐私权也没有,所以他必须有自个儿的产业,于是就有了卢家牛肉。
为何不是傅家牛肉,而是卢家牛肉呢?因他寻来掌食肆的夫妻是贴身侍卫的父母,姓卢,又不愿意人家知道这是他的产业,便取名卢家牛肉。
无论如何,有了自个儿的地盘就是方便,前一日打声招呼,特制的雅间就会空下来,当日他会经由其他入口进入办公的房间,再从暗门进入雅间,根本不会有人发现他来过这里。
「你尝尝,这儿不只是牛肉面好吃,就是各样的小菜也是一绝。」傅谨之不得不佩服自己,小小一间牛肉面店半年不到,已经赚回买下这间院子的本钱。
虽然一点食欲也没有,但不好拒绝好友的心意,梁文晔静静的品尝牛肉面,没想到吃着吃着,一碗牛肉面就见底了,还吃下不少的小菜,这些日子总是空荡荡的肚子一下子被填满了。
「最近老听人提起卢家牛肉,一间小小食肆日日客满,总要提前几日订位,我觉得不可思议,今日有机会品尝,不得不说这店真有本事。」
「我知道你急于查清楚你姊姊的死因,但不养好自个儿的身子,仇人就是站在你面前,你也无力反击。」没有本钱,对手再弱,你也奈何不了,健康的身体算是本钱之一。
梁文晔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,而是放不下。「我娘生我不易,差一点就进了鬼门关,我是姊姊一手带大的,我们说是姊弟,更似母子。人人皆言姊姊修了三辈子的福才能嫁进承恩侯府,可是我知道姊姊不想嫁,我们小门小户,承恩侯府乃大周顶尖的四大权贵之一,不是我们能够高攀的,无奈人家瞧上我姊,不嫁也不行,为此,我只能好好读书考个进士,好教我姊姊在承恩侯府能有个立足之地。」
傅谨之来到这儿有半年多了,原主好友少,而他性子孤傲,到如今维持住的友人只有梁文晔,其主要的原因—— 他们是同科进士。除此之外,他对梁文晔的了解甚至不如承恩侯府,对他而言,赶紧熟悉这里的生存法则比较重要,了解大周的权贵更是重中之重,也包括镇北侯府在内。
「你姊姊的死确实有问题。」傅谨之愿意帮梁文晔,除了因为两人的友谊,更重要的是,承恩侯府令他生出戒心。
承恩侯府隐隐成为四大权贵之首的态势,地位超过皇后母族,万一皇上有个意外,幼主继位,承恩侯府极可能藉此机会打压其他家族,换来一家独大的局面。
梁文晔两眼一亮,激动的问:「你找到人验尸了?」
「对,死于中毒。」
「这么说……」
傅谨之举起手打断他,不难猜到他在想什么。「大周仵作没有一人敢得罪承恩侯府,他们口径一致,说你姊姊死于心疾,一个没没无闻的仵作的验尸结果,根本不足以扳倒承恩侯府,我将她推出来,只是置她于死地,于你更无益处。」
闻言,梁文晔不由得苦笑,「没错,我真是疯魔了,这种事没那么简单,即便所有的仵作改口,我也不能就此咬定承恩侯府毒害了姊姊。」
「正是,而且我怀疑害死你姊姊的毒,是长年累积的。」
梁文晔瞳孔一缩,冷着脸道:「什么意思?」
「明明同在京城,你姊姊却经年累月只用书信向你诉苦,暗示她身边有不少承恩侯府安排的眼线,且有人想谋取她的性命,你不正是因为如此才怀疑她的死因吗?」
梁文晔愣了下,点了点头,「姊夫很疼爱姊姊,姊姊也很爱姊夫,可是说到承恩侯府,姊姊全是厌恶,好像承恩侯府跟她有多大的仇恨。」
「承恩侯府若不是对你姊姊做了什么,她不会有这样的表现。」傅谨之分析道。
「你说得没错。」
「你想深入调查你姊姊的死因,只怕没那么容易。你若跳出来质疑,承恩侯府很可能盯上你,再者,你想找侍候你姊姊的人打听消息,势必惊动承恩侯府安排的眼线。」
梁文晔略一思忖,问:「依你所言,说姊姊是长年累月中毒而亡,若能找到当初的陪嫁丫鬟,对于查出姊姊的死因有帮助吗?」
「长年下毒,这是预谋,或多或少可以从早年侍候的丫鬟探到消息,不过,这些丫鬟若是刻意被弄走,只怕早就死光光了。」
「不,全死了容易引人怀疑,肯定有人还在,至少那些不得用的丫鬟能活命。」当初怕姊姊嫁到承恩侯府无人可用,爹娘大手笔的给姊姊买了六个丫鬟陪嫁,分别是二等和三等丫鬟,预备大丫鬟嫁人后顶上,可是姊姊嫁进承恩侯府不到一年,两个大丫鬟便陆续寻了藉口打发出去,随后由侍候姊夫的丫鬟取而代之,说是她们更懂大户人家的规矩,姊姊带过去的丫鬟别说爬不上去,只怕都被弄走了。
「这倒是,不过这样的丫鬟所知有限。」
梁文晔顿了一下,试探的道:「凭你的本事,应该可以从一点点的线索里面拼凑出有用的消息。」
这会儿轮到傅谨之苦笑了,「你也太高看我了。」
「你脑子好,要不,如何能年纪轻轻就混到大理寺少卿?」
「没有镇北侯府,这会儿我最多只能混到大理寺寺正。」他不得不说原主真的有办案的天分,破了几个大案子,再加上出身镇北侯府,皇上自然大力提拔他。不过,他怀疑皇上的提拔另有用意,镇北侯府的势力主要在军中,在朝堂上远远不及承恩侯府,如今好不容易出了一个文官,当然要藉机加点砝码,好教镇北侯府能稍稍压制承恩侯府。
梁文晔知道好友所言不假,不过好友确实有本事。「我一找到那些丫鬟就通知你。」
「调查的事还是我更擅长,你只要列一张名单给我,越详细越好。还有,别太心急了,你要面对的仇人很强大,想要撼动,你手上不能没有相对的筹码,一有消息我会立即通知你。」
「我记住了,放心,我会收起满腔的愤怒,以后做事一定小心谨慎。」
傅谨之不再多说什么,成大事者最不能少的就是忍耐,若是放任自个儿的血气叫嚣,不过是沦为人家眼中的跳梁小丑罢了。
闲着没事只能撸猫,陈潇潇觉得好郁闷,虽然没想过当个名医,但英雄无用武之地,她才会固定开义诊,难道真的要这样子再熬个五年……不对,应该是再熬个四年半左右。
陈潇潇举起手将皮皮抓下来,「我不过是闪了一下神,你就爬到我头上撒野。」
皮皮抗议的喵喵喵,它只爬到她肩膀上。
「你说,这日子怎么过?」陈潇潇用力的撸猫,然后叹一声气,当丫鬟的能闲成她这副德性,绝对可以称为奇观,偏偏她又不能向别人抱怨,人家一定会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、矫情之类的。
「潇潇姑娘。」门房的小厮快步走了过来。
「有人病了?」陈潇潇懒洋洋瞥了一眼,这时候寻来的通常是为了求诊,而且八九不离十,准是着了凉,上医馆抓几服药就好了,不过有现成免费的大夫,大家都被养娇了,总要让她先把个脉。
「不是,是妳家里的人上门寻妳。」
怔了半晌,陈潇潇迟疑的道:「我家里的人?」
「对,在门房旁边的花厅等妳。」
真是家里的人?陈潇潇心存怀疑的跟着小厮出了澄明堂。
她来这儿的时侯正好娘藉使诈赖上傅谨之,强行将她卖给傅谨之当丫鬟,原主当然不答应,但取而代之后人就不同了,而且两人一眼就认出对方,傅谨之便用五十两买下她五年。总之,娘狠心将她卖了,怎么还有脸寻上门来,难道是缺钱了?
来到门房旁边的花厅,陈潇潇站在门外看了半晌,抬起脚跨过门槛。
「姊!」陈晋文紧张的站起身。
「怎么来了?」虽然穿来这里就跟家人分开,她对原主的家人应该没什么感情,可是很奇怪,看着大弟,她莫名的心软了,想必原主跟家人的感情很好吧。
「娘让我送东西过来给姊姊。」陈晋文指着旁边几案上的蓝色包袱。
「这是什么?」
「衣服和鞋子。」
陈潇潇一时呆住了,这是专程送衣服鞋子给她?
「娘说,姊姊不擅长针线活,夏日已经接近尾巴,秋冬的衣服应该备下了。」
顿了一下,陈潇潇终于找回声音,「府里的丫鬟每季都有两套衣服。」
「这是娘的心意。」陈晋文的声音低低的,神情有些尴尬。今日来此,他早有心理准备,姊姊被卖肯定心里有怨,可是娘给姊姊选了一个好主子,再也不必像他们一样成日担心受怕。姊姊什么都不知道,错怪娘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「我收下了。」陈潇潇说不出拒绝的话,但说不计较娘卖了她这件事,还真是做不到,原主就是在使诈赖上傅谨之的过程中没了的,那可是一条人命。
陈晋文明显松了口气,问道:「姊姊在这儿可好?」
「你觉得当丫鬟的能好吗?」一顿,陈潇潇接着补充道:「不过,比起那些吃不饱、穿不暖的,这样的日子确实没得挑剔。」
陈晋文突地舌头打结,姊姊怎么变得如此伶牙俐齿?
见到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,陈潇潇的口气不由得一软,「不必担心,我会过得很好,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。」
回过神来,陈晋文应了一声是,便起身告辞。
陈潇潇看着包袱,伸手打开来,两套衣服两双鞋子,上头的绣花很雅致。
镇北侯府虽然一季提供两套衣服,但想要上头有绣花,必须付银子,要不,妳就领布自己裁自己绣,通常绣功好的丫鬟都会选择后者,而像她这种绣花不行又不愿意花钱的,当然只能穿素色衣服,这也没什么不好,喜欢比较的人就不会看她不顺眼。
陈潇潇若有所思的坐下,今日之前,她不曾想过一个问题,娘为何要卖她?因为爹病了,需要昂贵的药调养身子吗?可是使诈赖上傅谨之这件事透出一个讯息,娘是有预谋的,且早早相中他。
虽然如今的傅谨之换了芯,但原主是什么样的人不难知道,一连克了三个未婚妻,姑娘远远见到他就闪开。
有人说他经手太多人命,招惹太多冤魂,若姑娘八字不重,嫁不得,因此现今二十二岁了,亲事还没有着落。加上这个人武力值爆表,又是个护短的,出身大周赫赫有名的武将世家,谁敢招惹他?
若从这些讯息来看,娘将她卖给傅谨之岂不是基于想保护她?难道是她误会了?还有,为什么她需要保护?
陈潇潇感觉到有个很大的谜团笼罩着自己,无论如何,她得找个机会回家瞧瞧。
「潇潇,妳的家人呢?」大丫鬟玉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
陈潇潇怔愣地回过神,转头看向玉容,「回去了。」
「既然回去了,妳还待在这里干啥?」
「想事情想得太入迷了。」
玉容闻言一噎,虽然相处了半年,早就习惯潇潇不同寻常人的反应,可她还是常常招架不住,不知如何反应才好。
缓了一口气,她正色道:「主子在找妳,还不赶紧回去。」
陈潇潇撇了撇嘴,嘀咕道:「一回来就找人,肯定没好事。」
玉容顿时不知道如何回答,她怎么一点都不怕主子?
陈潇潇站起身,将包袱重新绑好,拿起包袱回澄明堂。
陈潇潇觉得自个儿快成了万能大夫,先是验尸,这会儿要给人进行缝合手术,要她不佩服自己都难啊!
「明安,我要热水和烈酒,还有,叫玉容将我的医药箱拿来。」陈潇潇相信自己是大周独一无二的丫鬟,不干丫鬟的差事,专抢大夫的活。
明安应声出去,同样身为侍卫的明河很有默契的进来守着。
「伤口太长了,幸好不深,但还是要缝合。你惹到谁了,下手这么狠?」进了镇北侯府,陈潇潇最怕遇到宅斗,她不爱看小说戏剧,对这方面没见识,真怕自己熬不过五年,可是待了不久就发现,傅谨之是最受宠的老么,澄明堂宛如镇北侯府只能远观之地,别说其他院的丫鬟婆子,就是主子也不敢随意踏进这里,也就是说她在这里可以高枕无忧。
她才松了一口气,现实就狠狠打了她一巴掌,没有宅斗,但傅谨之的工作具有高度危险性,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挂彩,只是这次严重了点。
傅谨之鄙视的瞥了她一眼,「当然是不想让我查清楚真相的人,不过,这次是半路上遇到盗贼,至少表面上是如此。」
陈潇潇唇角一抽,干啥补上最后那一句?
「你能不能换个工作?」她觉得他的工作比上一世还危险,随便一个案子都可能惹上高官权贵,谁知道会不会哪日出门就死在「盗贼」手中。
傅谨之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,又不是上一世,想换工作就换工作……不对,上一世也不能。「每个人都有自个儿的责任,不懂吗?」
陈潇潇没有揪着这个话题不放,原本就是随口一说,而且明安回来了,带回她需要的东西。
「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动手术,还没制出麻沸散,只能先帮你扎一套安神和止痛的针法,让你睡过去。不过,我不能保证在你醒过来之前就缝合完毕,这会很疼,你要忍着点,别吓到我了,以免我的手一抖,缝得更久,受罪的只会是你。但是你放心,我动作会快一点。」
「我懂,我又不是小孩子。」
「你不是小孩子,你是公子哥。」即便换了躯体,他的本质还是那位大财团的少东家,就是好命的人,不像她,她家只是过得去的小康之家,想要享受,还是得靠自个儿努力奋发向上。
「今日妳会打破对我的偏见。」
「我对你没有偏见。」陈潇潇觉得自个儿对他有怨,不是有偏见。
「动手了。」他不想再说废话。
陈潇潇先给傅谨之行了一套安神针法,待他眼皮慢慢阖上睡着了,再扎一套止痛针法,随后她用烈酒擦手,而此时桑皮线也在烈酒中浸泡好了,准备进行缝合手术。这还真多亏傅谨之有钱又有身分地位,要不,想弄到完整的手术用品可不容易。
一场手术下来,陈潇潇真的是累坏了,傅谨之像是睡了一觉,尽管脸色有点苍白,可她选择忽略,满心不悦的道:「你是不是早预料到有一日会遭此劫难?」
「寻常人不敢对我动手。」他当然没想到自己会发生这种事,可她身为大夫,怎么可以没有自个儿的医药箱?
「你早该知道自个儿的差事就是专门得罪人。」高门大户藏污纳垢,他手上的案子只怕十有八九跟这些扯上关系,若他想伸张正义,势必成为别人的眼中钉。
「我生在武将世家,身边高手如云,绝对有自保的能力。」
陈潇潇摆了摆手,「不跟你争论了,免得说我欺负你一个受伤的人。」
「妳只要有点丫鬟的自觉就好了。」至少在外人面前。傅谨之看了明安一眼,也多亏明安很有阶级观念,明知有些事不合常理,硬是不吭一声,纵然丫鬟没有丫鬟的自觉,可主子愿意宠着,其他人还能说什么?
陈潇潇后知后觉的看了明安一眼,见他站得直挺挺的,面无表情,她真是佩服至极。
「好了,我给你扎个消炎止痛针法,这两日伤口不发炎、不感染就没事了。」
傅谨之看着她扎针,又快又准,忍不住好奇的问:「妳原本就有这个本事?」
「对,这是环境的功劳。」陈潇潇明白他的意思,原主自幼习医,但若非她上一世就对中医有所研究,恐怕没那么快上手。
「谢谢。」
陈潇潇一脸惊吓的瞪着他,讥讽道:「大少爷竟然会说谢谢!」
傅谨之唇角一抽,低声道:「我向来知礼懂礼。」
「是是是,是我太大惊小怪。」她不再跟他啰唆,收针,交代明安好好照顾主子,便离开书房。
陈潇潇疲倦的打了一个哈欠,若非肚子饿扁了,这会儿她可以躺下来睡上一天一夜,不过还没等她去澄明堂的小厨房找吃的,就被拦下来。
「我肚子很饿,有事明日再说。」其实陈潇潇自认为很有丫鬟的自觉,因此面对府里的丫鬟,尤其主子身边的大丫鬟,她不仅会和颜悦色,还会一忍再忍,至于旁人是否这样觉得又是另一回事。
不过,有些人就是让人怎么看都碍眼,连个好口气都不愿意给,譬如眼前这一位—— 玉茜,与玉容同为傅谨之的大丫鬟。
「犯了错还敢喊肚子饿!」玉茜气炸了,府里的丫鬟婆子哪个见了她不是低着头,深怕碍着她的眼,潇潇这丫头永远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,完全没将她看在眼里,怎不教她生气!
「肚子饿就是肚子饿,这跟犯错有何相干?还有,我哪儿犯错了?」玉茜瞧她不顺眼,一开始,她以为又是一个想爬主子床的丫鬟,可她很快就发现,玉茜对主子只有敬畏没有爱慕,所以,她实在搞不懂自己哪里惹到玉茜,值得对方日日摆臭脸给她看。
「主子找不到妳,这就是妳的错。」
陈潇潇听了傻眼,「我不过在门房那儿待了一会。」
「无论妳在哪里待了多久,按府里的规定,主子找不到妳,妳就得关小黑屋。」
陈潇潇知道小黑屋,那是个伸手不见五指、只容得下一人转身的空间,专门用来关押失职的奴才。想像坐在一个逼仄的地方,伸个脚都很困难,想必分分秒秒都是煎熬,更别说关上几个时辰,甚至一日,简直可以将人逼疯,之前因为傅谨之的原主很难侍候,澄明堂的奴才皆战战兢兢,小黑屋几乎处于闲置状态。
「主子还是找到我了,我该做的事可没少。」
「若非主子最后找到妳,妳以为今日可以逃得了惩罚吗?」
「我需不需要受到惩罚,应该不是妳来决定的吧。」
「我是好意警告妳。」
陈潇潇忍住翻白眼,言不由衷的道:「那真是谢谢妳的好意。」
玉茜恼极了,恨不得狠狠臭骂她一顿,但终究看着陈潇潇绕过她,大摇大摆的进了小厨房。
「她如今深受四爷看重,比起我们两个人加起来的分量还重,妳何必跟她过不去?」远远站在一旁观战的玉容走过来道。
玉茜傲慢的抬起下巴,坚决否认,「一个没有根基的丫鬟,我还没看在眼里。」
「若非她已经威胁到妳的地位,妳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,更别说警告她。」她们是一起来到主子身边的,从三等丫鬟一路升到大丫鬟,相识七八年,她们对主子也许不是很了解,但对彼此却很熟悉。
玉茜脸色一僵,无论如何也不能承认自己是故意找麻烦。「我有说错吗?若是教主子找不到,难道不该关小黑屋吗?」
「她也不是故意教主子找不到人。」
「规矩就是规矩,只要她在澄明堂,就要跟我们一样守澄明堂的规矩,这是主子定下来的,难道她能越过主子?」
玉容不知说什么才好,玉茜所言并没有错,这是主子定下来的规矩,她们当奴才的只能遵守。
「有一就有二,今日找得到,下次呢?我警告她是为她好。」
玉容婉转的道:「她深得四爷看重,与她交好于妳有益。」
「这真是笑话,我一个家生子还要靠她一个外来的奴才吗?」
玉容觉得自己该说的都说了,提醒她好自为之,便转身走人。
玉茜嗤之以鼻,等着吧,她迟早会逮住那丫头的小辫子,让她没有藉口脱身。
第二章 半夜开窗陷害她
傅谨之垂下头,看着专心为他处理伤口的陈潇潇,清了清嗓子,故作随意的问:「哪个不长眼睛的惹妳不开心?」
「没有。」陈潇潇不喜欢打小报告,若事事都要靠别人解决,这跟废物有啥两样?有本事自个儿解决,没本事就认命受罪,这不是合情合理吗?
「当我眼瞎了吗?」傅谨之没好气的举手敲她的脑袋瓜。
陈潇潇懊恼的抬起头瞪他。
「我一直以为妳有话直说。」
陈潇潇忍不住翻白眼,说得好像他有多了解她似的,转念一想,她好奇的挑起眉反问:「你怎么知道我不开心?」
「妳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,我岂会看不出来?」他感到心虚,这丫头确实不擅于隐藏自己的心情,不过说她喜怒形于色,倒也不至于,他不过是发现了她的小祕密。
陈潇潇一脸狐疑,她虽然不至于做到喜怒不形于色,但绝对不会教人一眼就看穿,可她有个坏习惯,心情不好的时候会不自觉捏自己的手,因此不时可以看见她手上有红色印记……难道他发现了?
傅谨之傲娇地扬起下巴,「妳忘了我干什么的,我还会看不出来吗?」
「对哦,你如今在大理寺当差,耳濡目染,好歹要跟人家学点本事,要不,怎么混得下去?」
傅谨之脸色微变,「妳好像很瞧不起我。」
这会儿换陈潇潇变脸了,「岂敢?你可是我的衣食父母,我可以瞧不起任何人,绝对不敢瞧不起你。」
傅谨之没感受到安慰,反而脸更臭了,「妳有必要强调衣食父母吗?」
「这不是实话吗?」
「这会儿妳倒知道说实话了。」
「我一直都说实话啊。」她回答得理直气壮。
剑眉上扬,傅谨之挑衅道:「妳刚刚就没说实话。」
「刚刚?」
「我问哪个不长眼睛的惹妳不开心,妳说没有。」
陈潇潇一噎,怎么一转眼又让他绕进去了?
「好啦,别顾左右而言他,老老实实回答我的问题,谁惹妳不开心?」傅谨之是个很固执的人,没得到答案不会罢休。
陈潇潇瞪大眼睛,半晌,没好气的道:「没有,只是觉得这种日子让人快抓狂了,想出个门也不行,我怕会得忧郁症。」
傅谨之唇角一抽,连忧郁症都出来了,会不会太夸张了?「妳不是大夫吗?」
「呵,大夫就不会得忧郁症吗?」陈潇潇赏他一记白眼。
傅谨之提出个人见解,「这个时代应该没有所谓的忧郁症吧。」
「我会定义出来,而且第一个得。」陈潇潇咬着牙道。
傅谨之仔仔细细打量了她一眼,「妳不像是那种会得忧郁症的人。」
「你又知道了。」
「我就是知道。」他没见过比她还懂得经营日子的人,短短半年,她在镇北侯府的奴才圈已经混出绝无仅有的高度,从丫鬟升格为大夫,这样的人会得忧郁症?别闹了。
陈潇潇冷哼一声,并不认为他高看自己,他根本是搞不清楚状况。「从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变成赔钱货,还失去自由之身,你说哪个人不会得了忧郁症?」
也是,从女男平等到男尊女卑,两者之间的差距,他都有些适应不良了,更何况她。
「府里应该没有规定丫鬟不能出门吧。」
「若非奉主子之命,当然不能随意出门。」其实,如果奴才够大牌,人际关系够好,哪用得着领差事,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出门,要不,埋在其他权贵大户里的钉子如何送消息出去?虽然她不清楚宅斗宫斗,但一些基本常识还是有的。
略一思忖,傅谨之下了个左右兼顾的决定,「以后妳想出门就出门,只是出门前得跟何总管打声招呼,别教人以为妳成了逃奴。」
转眼之间,陈潇潇心中的郁气尽散,一张笑颜比天边的彩霞还灿烂。「真的吗?」
这就是「变脸」吗?不过,她笑起来可真是好看!傅谨之清了清嗓子道:「我的承诺从来不打折扣。」
陈潇潇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你这个人其实挺好的。」
傅谨之倒抽一口气,咬着牙道:「我的伤口还没好。」
「我看差不多了。」说归说,为了答谢他刚刚给出的通行证,陈潇潇还是放轻动作,帮他的伤口缠上白布。
「虽然我准妳想出门就出门,但没事还是少出门,毕竟这里是一个权势更重于是非的时代,还是皇城这样的地方,出个门有可能不小心惹到权贵。」
陈潇潇撇了撇嘴,「我又不是傻子,我知道轻重。」
「妳知道就好,我可不想动用关系救妳。」
「这种事还用得着你说吗?你就是想救我,也要知道上哪里救我。」陈潇潇不是瞧不起他,说起来他也是个外来者,大理寺应该还没混熟吧。
傅谨之张开嘴巴又闭上,能够用半年摸清楚京畿每个巷弄,掌握出入每个地区的人,这已经很了不起了,相信大理寺和刑部没有一个人做得到。
「好啦,明日换药就可以让伤口透透气。」陈潇潇提起自己的医药箱,临走前还不忘交代一句,「以后好好爱惜生命,我还要靠你护着。」
「放心,我会护着妳一辈子……」话出口,傅谨之突地打住。怎么会说出一辈子呢?虽然是同乡,可不表示他们要一辈子绑在一起。
还好某人早就出了书房没听见,要不,生出误会怎么办?
既然能够出门,陈潇潇绝对不会客气,住在这个城,却不清楚这个城的面貌,这不是很可笑吗?虽然对那种喜欢留下「到此一游」的举动,她深感不齿,但可以理解他们的心情,穿来这儿,她也想好好的一游。
出门前,陈潇潇已经做过调查,基本上皇城区分四块,东为权贵地盘,西为小吏平民区,南为商贾集中地,北为外来讨生活的贫民区。
单从属性,就可以看出四个区域的特色,镇北侯府位于东城,不过她最感兴趣的是西城,主要是这里比较不会惹上麻烦,更符合她的身分。
西城最热闹的街道为正兴街和正隆街,两条街成十字,街道两边全是带着院子的铺子,只要能够拥有一间这样的铺子,日子肯定可以过得美滋滋。不过,这种事只能想想,如今的她身上贴有奴才的标签,可没有置产的资格。
陈潇潇打定主意先从正兴街街头逛到街尾,再从正隆街街头逛到街尾,不过刚刚抬脚准备踏入杂货铺,眼角就瞥见一道熟识的身影,陈晋文。
眉一挑,她跨出去的脚步立即转了方向,看着陈晋文进去仁心堂,她觉得应该跟过去瞧瞧。只是还没等她穿过街道,就看见陈晋文从仁心堂走出来,她不禁迟疑,是跟着陈晋文,还是进仁心堂瞧瞧?
没等她做出决定,就瞧见蹲在街边的某人突然跳起来跟上去,这是什么情况?
由不得她想东想西,赶紧跟了过去。
陈潇潇没有受过训练,左转右转,两三下就不知自己身在何处,还好对方也是跟踪者,速度不快,她才没将人搞丢。可是一转眼,她就笑不出来了,突然遭人捂住嘴巴拖进巷弄,今日是她的末日吗?
「妳在搞什么鬼?」
听见傅谨之的声音,陈潇潇紧绷的身子瞬间放松,一把扯开捂着嘴巴的手,她转身瞪人,「你干啥吓人?」
「妳不知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吗?」
陈潇潇想了想,指着自己,「我不就是黄雀吗?」
「错了,真正的黄雀还在后面,妳只是一只螳螂。」
陈潇潇瞪大眼睛,「我被人家盯上了?」
傅谨之好想敲她的脑袋瓜,她不是高材生吗?「妳可知道跟踪的人是谁?」
「不知道。」
傅谨之气笑了,「不知道妳还敢跟踪?」
「他跟踪陈晋文,我就跟踪他啊。」
「我预料妳会死得很快。」
「你干啥咒人死?」
「妳连自个儿招惹的是什么人都不清楚,难道不会死得很快吗?」他只是实话实说。
嘟着嘴,陈潇潇恶狠狠的瞪着他,冷静下来也知道他所言不假,这么莽莽撞撞的跟踪人,万一惹上京城的地痞流氓,真的会死得很快。
「虽然我答应妳可以自由出门,可不许妳乱来,别忘了,现在的妳可是我的丫鬟,某一部分妳代表我,一旦发生意外,妳落入对方手上,人家还以为是我授意的,若不幸对方跟我的政敌有关,我的麻烦就大了。」
陈潇潇一听,气势顿时弱了下来,「我又不是故意的。」
「是啊,妳不是故意,妳只是没认清楚自己的身分。」
陈潇潇炸毛了,「你有必要强调我丫鬟的身分吗?」
「这不是事实吗?」
「……」对,这是事实,她的日子才会过得如此憋屈。
「不要以为这儿是西城,住的大部分都是平民老百姓,他们有一点胜过妳,他们是自由之身。」
陈潇潇好气,可是再生气也不能揍人,因为他是她的主子。
「若是妳没能力约束自己,以后还是别出门了。」他平心而论。
「你已经答应我了。」
「我答应妳,但妳要懂得尊重我,不要给我惹麻烦。」
陈潇潇觉得很无辜,但又无法反驳,为了防止她惹麻烦,他当然可以禁止她出门。
「陈晋文是谁?」
陈潇潇紧抿着嘴,不想回答。是谁又如何?难道可以改变他的立场吗?
「妳不说我也知道,陈晋文是妳的亲人。」
陈潇潇撇了撇嘴,他们同姓陈,她又这么关注,若他猜不到,那就奇了。
「无论妳遇到谁,今日这种事再发生一次,妳连申诉的机会都没有,我不会再允许妳踏出大门一步。」傅谨之觉得对付她还是用威胁比较省事。
「知道了。」嘴上这么说,她却忍不住对着他做了一个鬼脸。
愣了下,傅谨之的唇角不自觉上扬,还伸手摸她的头,「孩子气。」
陈潇潇懵了,怎么画风一下子转了一百八十度?
「走吧,回去了。」傅谨之转身走向刚刚闪进来的侧门。
回过神来,陈潇潇连忙道:「等一下,我还没逛街。」
「今日到此为止。」
「不行,我今日一定要去仁心堂。」她也没心情逛街了,但想去仁心堂看看。
虽然穿来这里就遇到被卖的状况,可是进镇北侯府之前,得了傅谨之的同意,她先回家收拾行李,因此很确定陈家并不住在皇城里,而是在城外的明花村,搭马车进城要一个时辰,其他交通工具可能要花上半日,因此陈家约十日才进城一趟,前几日陈晋文才来镇北侯府找她,今日怎么又来皇城了?
傅谨之转身看着她,「这是为何?」
「呃……我要去买药材。」
「府里多的是药材,过几日我帮妳弄的药房就好了,那里备齐了整个京城可以买到的药材,若是缺了,妳只要告诉何总管,他会采买送过去给妳。」
陈潇潇恨恨的咬牙切齿,这个人一定是故意的!
「好啦,可以回去了吧。」
陈潇潇懒得跟他纠缠,回去就回去,反正这会儿去仁心堂也不见得有收获,不过,还是得找个机会去一趟。
虽然随时想去仁心堂都可以,但陈潇潇喜欢今日事今日毕,尤其傅谨之下了一个指令—— 不可以连着两日出门,除非得到他的许可。这不是摆明要吊着她几日吗?她又不敢真的跟他闹,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,他都算是她的上司,她想跟他吵、跟他闹,真的要好好衡量,免得偷鸡不着蚀把米。
辗转反侧睡不着,陈潇潇索性出了房间,坐在围栏上撸猫。
她原本想赏月,但是半夜喜欢出游的皮皮见到她,立马靠过来,为了防止皮皮爬到头上撒野,她只能将它抓进怀里,然后就不自觉的撸起猫来。
不知为何,她总有一种感觉,只要走一趟仁心堂,便能印证她的怀疑。
最近她有空就搜寻原主的记忆,但太久远的事情原主也记不清楚了。总之,陈家的日子还算不错,甚至有能力供应小弟读书,不只是因为她爹有一手打猎的好本事,也因为她娘是大夫,医术得到认可,明花村附近村落的居民生病都会找她娘看病,爹还常常陪娘上山采药,偶尔采到高档的药材,爹娘可以一整年不工作。
正因为如此,娘竟然为了五十两银子卖了她五年,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,真正疼爱子女的人家,绝对不会为了五十两卖孩子。还有,娘是大夫,肯定有固定往来的药铺,若需要昂贵的药材,凭着交情先赊欠,不至于得不到通融。
再三琢磨,她的结论还是如同之前的怀疑—— 娘将她卖给傅谨之是基于保护,这一点待她去了仁心堂,确认娘跟仁心堂的关系后便能确定。
「怎么不睡觉?」傅谨之悄悄来到她身边。
陈潇潇没好气的瞥了他一眼。
「难道因为我不让妳去仁心堂,妳就睡不着觉?」
「你不知道事情做到一半的感觉很差吗?」她口气很差的道。
「我这是在保护妳。」
陈潇潇微微挑眉,「保护我?」
「我不是说妳是螳螂吗?」
陈潇潇怔愣了下,「你是说有人会在那儿等着我?」
傅谨之点了点头,「我不知道妳去仁心堂的目的何在,只怕妳一靠近仁心堂,就会被人家盯上,所以短期之内,妳最好不要踏进那儿半步。」
陈潇潇斜睐着他,「我真的被盯上了?」
「若不是妳被盯上了,我不会轻易出手。」他在这儿不过混了半年,觉得暂时老老实实过日子比较稳妥,谁知道吃个饭就遇见堂而皇之跟踪人家的她,后面还缀着一条猥琐的尾巴,这么明晃晃的麻烦他能置之不理吗?
陈潇潇张着嘴巴半晌,摸了摸鼻子,「我没有经验嘛。」
「妳的意思是,下次遇到了,还会再来一次?」
「呃……我会更小心一点。」
「妳再小心也不是人家的对手。」
陈潇潇恼怒的瞪着他,虽然他说的是事实,但也用不着一直泼冷水吧。
傅谨之毫不在意她的不悦,自顾自的又道:「妳最好记住,妳只是一个外来者,张扬的亮出爪子对妳一点好处都没有,低调才是王道。」
没错,低调才是王道,可是,她真的很讨厌这种憋屈的感觉。
「仁心堂就在那里,又不会长脚跑了,妳何必如此着急?」
「我刚刚不是说了,我就是不喜欢做事做一半。」
傅谨之叹口气,摇着头,「妳得学习忍耐,这是为妳好。」
陈潇潇没好气的哼了一声,甩头,她还不够忍耐吗?从自由之身变成奴才,若还不知道凡事不能由着性子,她早就没命了。
咬着下唇,陈潇潇努力控制情绪,压低声音道:「我不可能一个月不出门。」
「我不是教妳不出门,避开那儿就好。」
无论能否接受,陈潇潇知道他确实是基于安全考量才如此要求。
「夜深了,妳还是赶紧上床睡觉,早上爬不起来,挨了罚,可怪不了别人。」
她哼了一声,跳下围栏,将皮皮往地上一放,转身回房睡觉。
来到这里,除了失去自由之身,陈潇潇最恨的就是不能赖床。她一直觉得赖床是很幸福的事,明明醒过来了,却宁愿蹭着被子在床上翻来覆去,这说明什么?她用不着赶着起床干活,有时间可以随意挥霍,这不是一种幸福吗?
此时天亮了,她却完全不想动,谁教她睡不到两个时辰,连平日一半的时间都不到,这对她而言简直是酷刑。总之,她豁出去了,什么都不管,只想赖床。
哗啦一声,某人的幸运瞬间灰飞烟灭,还整个人被浸湿了。
陈潇潇不慌不忙的坐起身,瞪着罪魁祸首,「妳是什么意思?」
「日上三竿还在睡,妳以为自己是谁?」玉茜不齿的冷哼一声,「还没飞上枝头当凤凰,就以为自个儿是凤凰,我还没见过像妳这么不要脸的人。」
陈潇潇强忍着满腔怒火,双脚移至地上,冷冷的抬头看着玉茜,「妳是野蛮人吗?不知动口不动手吗?」
「我也想动口不动手,可惜妳睡得像只死猪一样。」
死猪?陈潇潇唇角一抽,这个女人嘴巴可真坏!「妳确定动过口?我自信警觉性很高,若是妳出声唤我,我不可能没听见。」
「我唤妳前前后后有一刻了,若是妳不信,可以问玉容。」
眼睛微微一眯,陈潇潇相信玉茜不会在这事上头说谎,玉容性子正直,其实不是一个很讨人喜欢的丫鬟,幸好她的主子是傅谨之,他非常重视奴才的品性,玉容深得傅谨之看重,因此没有人敢动她。
「怎么了?妳不会以为玉容偏袒我吧。」玉茜出声打断她的思考。
「我可没说。」
「妳不相信玉容,还可以问其他人,见到我唤妳的人可不少。」
「妳怎么唤我?喵喵叫吗?」一顿,陈潇潇接着咯咯笑,「若是如此,即便醒着,只怕也听不见吧。」
「妳……我犯不着跟妳玩这种把戏。」
「是吗?妳确定不是喵喵叫?」
「我叫得够大声,就是传遍不了整个澄明堂,也足以教妳听见。」
陈潇潇若有所思的抚着下巴,「这就奇了。」
眉心一跳,玉茜目光转为厌恶,深深的看了陈潇潇一眼,「人啊,最好认清楚自个儿的身分,乌鸦就是乌鸦,成不了凰凰。」
陈潇潇张扬的挑起眉,「我何时说过要当凤凰?」
「妳敢说没有这个心思吗?」玉茜瞅着她的眼睛问。
「没有,我看有心思的人是妳吧。」
「妳!」
「我怎样?为何知道妳藏在内心深处的心思?」陈潇潇好笑的摆了摆手,「这有何困难?当大丫鬟的不都以为会升格当姨娘吗?」
玉茜气炸了,愤愤不平的指着陈潇潇,「我才没有妳那么龌龊!」
她一掌拍掉玉茜的手,一副理所当然的道:「若妳没这种龌龊心思,又怎么会认为我想飞上枝头当凤凰?」
玉茜气急败坏满面通红,可是一句话也挤不出来。
「我可没兴趣当小妾姨娘,妳用不着将我当成敌人。」陈潇潇再一次摆手,「出去,我要更衣。」
玉茜恶狠狠的瞪她一眼,恼怒的转身离开。
陈潇潇拨了一下湿答答的头发,合理怀疑玉茜刻意朝她颈项上泼水,是企图教她着凉。虽然现在是夏日,但是太不当一回事还是会着凉。
她简单梳洗一下,换好衣服,并没有急着出去,而是像只小狗在房里四处吸了吸鼻子。
她感觉睡不到两个时辰,但玉茜用了一刻钟唤她,她竟毫无回应,这说明什么?她被人家下了迷药……不,正确说法是,她在沉睡时吸入含有迷药的烟雾,而且此人算准时间,待药效散去,她醒来时意识会有些迷糊,见外面天色不是很明亮,直觉以为是卯初,再算一下她过了子时方睡,还不足两个时辰,赖一下床也无妨,怎知已经入了人家挖的坑里。
陈潇潇并没有闻到迷药的味道,这在她的预料中,房门一开,残留的迷药味很快就会散去,再加上玉茜提了水往她身上泼,顺势将附依她身上的迷药洗去,怎么可能还闻得到迷药的味道?
看样子,她不能再不长心眼了,今日的算计明显出自玉茜之手,很可能只是想整一下她,但也有可能为了更大的计谋进行铺陈。
唉!她还以为有傅谨之罩着,用不着面对后宅阴私,更别说自己有医术傍身,没人敢跟她过不去,可如今看来她太轻敌了,女人的嫉妒心有很多种,主子只要待妳与众不同,妳就注定成为别人的眼中钉。
叹了口气,陈潇潇打起精神,拿起浸湿的被子走出去。
「啊—— 嚏—— 」陈潇潇用手绢捂着鼻子,觉得今日真是不顺,不过是被浇了一盆冷水,好像着凉了。
「妳还好吗?」玉容担心的靠过来。
陈潇潇努力挤出笑容,「没事,可能是有人瞧我不顺眼,偷偷骂我。」
玉容一时怔住了,不知道如何反应。
陈潇潇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,她可不承认自己如此虚弱,一盆冷水就病了,仍坚持道:「究竟是谁那么讨厌我?骂几句就好了,干啥一直骂个不停?」
回过神来,玉容提醒道:「妳要当心一点,病了可不能侍候。」
陈潇潇不解的眨着眼睛,这是什么意思?
「病了侍候主子,万一传染给主子,怎么办?」
陈潇潇立马明白了,这就是阶级的差别待遇,奴才病了,不能靠近主子,可是主子病了,奴才得近身侍候,若因此被传染了,只能怪奴才的身子太不争气。
「这几日妳要当心一点,一旦起不了床,就会被送到庄子上。」
「原来如此,我真是太小看某人了,手段比我以为的还高。」她还以为玉茜今日之举只是为了整她,没想到人家图谋的更大,若是遇到必须将她送到庄子的情况,傅谨之也莫可奈何,而寻常人一旦去了庄子,小命只怕保不住。
「嗄?」
陈潇潇笑着摇摇头,「没事,我待会儿吃药就好了。」
玉容怔愣了下,「对哦,我都忘了妳是大夫。」
「我的医术还不错,寻常的小病还不至于教我下不了床。」陈潇潇状似不经意的朝着玉茜的方向看了一眼。
「那就好。」
陈潇潇微微挑起眉,「妳担心我被送去庄子?」
顿了一下,玉容婉转的道:「庄子上的条件不好,一个风寒往往反反覆覆折腾上一两年,一两年后主子也记不得妳了。」
「府里经常有丫鬟被送到庄子吗?」
「那倒没有。」
略微一想,陈潇潇就明白了,「不值得成为对手的丫鬟犯不着送到庄子。」
闻言,玉容尴尬一笑,没错,若非主子看得碍眼想要送走,一般落到送往庄子的丫鬟都是前途可期,才遭人算计。
「凡是人都会生病,尤其入冬,生病的人肯定更多,想必爬不起来的也不少,若因此必须送往庄子,庄子怕是住不下吧。」
迟疑了下,玉容抿了抿嘴,轻声道:「玉茜不是什么恶人,只是习惯了大丫鬟的光环,无法忍受别人不将她放在眼里。」
陈潇潇歪着头看着玉容,两眼瞪得好大,「我有不将她放在眼里吗?」
「妳看不上她不是吗?」
「我怎么没发现?」陈潇潇突然气虚了,因为骨子里她还是上一世那个拥有专业的医生,而玉茜这个人没多大本事,脾气却很坏,她难免就瞧不上眼。
「妳是有大本事的人,妳看不上我们这种一出生就是奴才的人,我可以理解。」
「对不起,我一直以为自己的态度很好。」
「妳的态度没有不好,只是刻在骨子里的骄傲是抹不去的。」
「……」她不敢自诩学霸,但也是个高材生,从小就有骄傲的本钱。
「妳不要太小看玉茜,没有本事,她当不了四爷的大丫鬟。」
「是。」她不认为玉茜有多大本事,但后台绝对够硬。镇北侯府的奴才大都是家生子,像她这样的空降部队真的少之又少,而且不可能摆放在重要的位子上,主要是为了安全考量,毕竟半路买进来的很有可能是别人埋的钉子,因此大户人家还是会从奴才的子孙里寻找侍候的人。
「对了,妳最近还是别出门。」
闻言,陈潇潇不由得苦笑,「大家对我出门一事是不是很介意?」
「这倒不是,只是这事最容易教人逮到小辫子。」
陈潇潇明白了,玉茜可能会藉此对她出手。「我记住了,谢谢妳。」
「妳是大夫,能够待在主子身边再好不过。」
「主子身边有妳这种忠心耿耿的丫鬟再好不过。」这是陈潇潇的真心话。
「这不是应该的吗?」
陈潇潇嘿嘿一笑,她们根本不是同等级的人,无法达成共识,还是少说几句吧。
玉容不是非要陈潇潇给出回应,反正该说的都说了,她还是赶着干活去。
陈潇潇对自己的医术绝对有信心,不过,这不代表她是铜墙铁壁、不怕冷,事实上,她是个极怕冷的人,所以睡得再深沉,半夜冷风一吹,她还是会打哆嗦醒过来。
半夜醒来看着敞开的窗子,她并未放在心上,只当自己睡前忘了关,可是连着三日醒来面对相同情景,而她又记得睡前确认过都关了窗,毕竟天气渐凉,入夜更能强烈感觉到冬天的脚步近了。眼前的情况明明白白告诉她事情不对劲,有人在算计她,当然,她直觉想到是玉茜,问题是,这三日玉茜休假回家探视父母,换言之,连成为嫌疑犯的资格都没有,这可教她伤透脑筋了。
陈潇潇坐在台阶最上方,双脚并拢,双手交叉环抱,下巴枕在双膝之上,脑子不停的思索,若不是玉茜,那会是谁?当然,这不表示玉茜没有嫌疑了,玉茜可以收买人帮忙,只是她觉得玉茜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,将把柄送到其他人手上,除非她是个蠢的。
其实,玉茜在她眼中不是什么聪明人,又不是爱慕傅谨之盼着当姨娘,干啥跟她过不去?
「妳在想什么?」
陈潇潇完全没有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,脑子一一将澄明堂的人过滤了一遍,实在找不出哪一个会跟她过不去,基本上,她人缘不差,毕竟她懂医,绝大部分的人都希望跟她交好。
傅谨之用力推了她一下,待她回过神抬头瞪他,他举起右手敲她的额头,「妳想什么想得如此专注,说来听听。」
「没……」陈潇潇突然打了一个大喷嚏。
「妳着凉了?」傅谨之很自然的伸手摸陈潇潇的额头。
她不由得一僵,心跳莫名加速,感觉心脏好像要迸出胸口。
「好像有一点发烧。」
「小事,没什么,我吃个药就好了。」陈潇潇慌乱的推开他的手。
「妳都发烧了。」傅谨之觉得她太轻忽了,这个时代医术落后,小病也可能要了人命。
「发烧没什么不好,人在生病的时候发烧,算是一种保护的本能,适度发烧可以提升免疫系统,甚至有研究显示退烧药会压抑免疫反应。」
「停!」傅谨之举起双手打断她。
陈潇潇冷冷的道:「我说完了。」
傅谨之忍不住瞪人,半晌,有些恼怒的道:「虽然妳是大夫,但我发现妳一点也不会照顾自己,发烧了还坐在这里吹风,也不怕晚上烧起来,病情加重,明日爬不起来。」
「我已经吃过药了,晚上包着被子好好睡上一觉,相信明早就会好多了。」前提是,没有人嫌弃她病得不够重,半夜又偷开她房间的窗子。
傅谨之一副不相信她的样子。
陈潇潇翻了一个白眼,「我是大夫。」
傅谨之站起身,率先走下台阶,「妳跟我来书房一下。」
「干啥?」陈潇潇突然生出一种心慌慌的感觉,是不是发烧的关系,怎么感觉整个人都乱了?
傅谨之回头瞥了她一眼,「妳是不是忘了自己是丫鬟?」
陈潇潇唇角抽动了下,还真的忘了。
「赶紧跟上。」落下话就走人。
陈潇潇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,打起精神,可别因为发烧就胡思乱想。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书房,傅谨之示意陈潇潇在软榻的一边坐下,然后从多宝槅上拿下一个匣子,放在榻几上,接着在软榻的另一边坐下。
「这是什么?」她好奇的问。
傅谨之打开匣子,里面放着一颗药丸,「妳能否查出这玩意儿的成分?」
陈潇潇拿起匣子,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,顿了一下,摇了摇头,「我鼻子这会儿不太灵光,闻不出来。」
「这玩意儿应该不是一两样药材制成的,妳的鼻子就是通了,应该也闻不出来有哪些成分吧。」
陈潇潇撇了撇嘴,「你少瞧不起人了。」
他惊讶的挑起眉,「妳可以闻得出来?」
「我不确定,但是分量足够,应该可以闻出来,不过,真的想确定所有的成分,可能得尝过吧。」
闻言,傅谨之不由得皱眉,「非要尝过不可?」
「你没听过神农氏尝百草吗?」陈潇潇轻拍脸,努力驱散越来越不适的感觉。
略微一顿,傅谨之不安的道:「我知道神农氏的传说,样貌奇特,除了头和四肢,全身都是透明的,就是水晶肚,只要尝到的药草有毒,内脏就会呈现黑色,因此什么药草对人体哪个部位有影响可以轻易知道。后来神农氏服了太多毒草,积毒太深,又因试了断肠草,肠子节节俱断,死了。」
陈潇潇彷佛听见一群乌鸦从头上飞过。「那是神话故事,不用太认真。」
「是妳说神农氏尝百草。」
陈潇潇摆了摆手,不想在这上头纠缠。「总之,你只要知道味觉比嗅觉更可靠。」
「我是担心这玩意儿的成分有问题,会危及妳的性命。」他知道试药不是好事。
「你放心,又不是大量,不会有事。」何况她当然会先做检验再入口,只是懒得和他多说。
「妳需要多久的时间?」
陈潇潇感觉头越来越重,不由得甩了甩头,想甩去那种昏沉的感觉,「待我感冒好了,一两日应该就可以确定了。」
傅谨之很快就察觉到她的异样,连忙唤明安请大夫,不过让陈潇潇拦了下来。
「我只要好好睡一觉就好了,不过,可以借你的书房吗?」若今晚再遭到算计,她真的不能保证病情不会加重,而澄明堂最安全的地方就是傅谨之的书房,大概是这儿有重要的文件,书房外面不时有暗卫守着,闲杂人根本靠近不了。
傅谨之直接起身走过去抱起陈潇潇,这举动吓了她一跳,不过这会脑子昏昏沉沉,她又无力反抗,只能由着他将自己放在屏风后面的卧榻上。
「妳就放心在这儿好好睡上一觉。」
「谢谢。」陈潇潇翻了身,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。
傅谨之俯下身,静静的看着她半晌,伸手摸着她的额头,温度未明显上升,只是还发着烧,实在教人不放心。他转身吩咐明安去取冷水和毛巾过来,一边守着她,一边用冷毛巾帮她降温。
陈潇潇真的很了解自己,好好睡一觉醒来,精神果然恢复了大半,再吃个药,基本上就好了。不过,还没等她重新生龙活虎,门房前来告知,她家里出事,请她赶紧回家一趟。
虽然此事透着怪异,但她不能不管,赶紧收拾东西去找何总管,可何总管不在,她只能交代小厮传达便匆匆出了门,找了一辆骡子车赶回明花村。
「这是怎么回事?」陈潇潇原以为会白跑一趟,没想到家里真的有麻烦了,整个家好像经历台风肆虐,从里到外,满目疮痍。
「姊姊怎么回来了?」陈晋文吓了一跳。
陈潇潇微微挑眉,「不是你们让我回来的吗?」
「我们让妳回来?」
陈潇潇不在意的摆了摆手,很显然有人在算计她,对方是真知道她家出事还是凑巧……她原本就觉得有一个很大的谜团罩着自己,如今感觉更不妙了。
「爹娘和运儿呢?」
「爹陪娘出诊,我送运儿去学堂后便上山采药,只比妳早一步进门。」
陈潇潇觉得脑子更混乱了,当她接到通知时,对方正潜入家里作乱,若说凑巧,她认为可能性不大,倒像是存心教她回来见到这个场面,目的是什么?刺激她,好教她乱了阵脚曝露出什么吗?
这样的推测好像合理,可是她一点头绪也没有,怎么自乱阵脚?
她搞不清楚状况,但是爹娘呢?家里被人搜得底朝天,爹娘绝对不会毫无感觉,只是对方图谋什么,为何要她回来,这要等爹娘回来解答了。
暂且搁下脑子里的思绪,陈潇潇开始动手整理,同时提醒陈晋文,「你先进屋内检查一下,可有什么东西丢了?或者,有什么地方被仔细搜索过?」
陈晋文这才反应过来,连忙进屋内检查。
一个时辰后,姊弟两人终于坐下来喝茶歇息。
「怎么样?」
陈晋文摇了摇头,「我不能确定,我和运儿的房间应该没少什么,至于爹娘的房间,还是要等他们回来检查确认。」
「哪些地方被搜得最仔细?」她问。
「我觉得应该是书册。」
「书册?」
「对,好多书册都有翻阅过的痕迹。」
抚着下巴,陈潇潇细细琢磨,对方要找的很显然是某本书,而且肯定是绝无仅有的一本书,很有可能是所谓的孤本,可若说陈家有价值连城的孤本,她很难相信,因为家里连医书都不多,这个时代书籍很贵,尤其有专业知识的书籍更是可遇不可求,究竟什么书值得对方闹出如此大的动静?
「姊姊是不是有什么想法?」
陈潇潇自嘲一笑,「我连看都看不懂,能有什么想法?反倒是你,最近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事?」
「……没有。」
倾身靠向陈晋文,陈潇潇阴恻恻的看着他,「真的没有?」
陈晋文不自觉的往后一退,支支吾吾的道:「没……真的没有。」
她嗤笑一声,戳了戳陈晋文的额头,「没本事撒谎就别撒谎。」
「……」
「你不说也无所谓,我想知道的总会知道。」
顿了一下,陈晋文不自在的想转移话题,「姊姊还是赶紧回去吧。」
陈潇潇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,「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,你竟然就要赶我走!」
他忙不迭的摇头,「不是,有人冒充我们请姊姊回来,这明显是在算计姊姊,姊姊还是赶紧回去。」
「我已经回来了,这会儿回去已于事无补,还不如顺道多住几日。」陈潇潇从来不是个好性子的人,任人家算计到这个地步还无动于衷。今日她必须留下来,与娘促膝长谈,她不相信今日之事娘毫无头绪。
「这……」
「我们是一家人,我无法置身事外。」
陈晋文沉默了,是啊,他们是一家人,没有一人可以置身事外,要不,对方何必冒充他们将姊姊骗回来?
他知道娘有心事,也感觉到四面八方如同毒蛇般的目光,他们每日过得提心吊胆,但仅止于此,家里究竟遭遇到什么事,娘为何独独送走姊姊,这只有娘知晓了。
陈潇潇摸了摸肚子道:「我肚子饿了,先弄吃的吧。」
陈晋文这才想到自个儿也没用午膳,连忙起身进了厨房。
虽然光明正大的回家,但陈潇潇不敢真的留下来住上几日,毕竟她当丫鬟的年资不足,这事落到有心人口中,说不定藉机将她打成「逃奴」,为免生出是非,她还是早一点回去比较妥当,只是,她要如何开口,娘才会向她坦白呢?
娘不说,想必有娘的考量,但她必须知道真相,不是出于好奇,乃因她也是这个家的一分子,不能不管家人的死活,自顾自的躲在权贵的安乐窝里。
反覆再三琢磨,陈潇潇得到一个结论—— 开诚布公,说清楚自己的立场,相信娘总会松动的。可是她三番两次靠近娘,娘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,转身便去忙其他的事,以至于夜深了,她连破题的机会也没有。
陈潇潇对着夜色重重叹了口气,难道这一趟注定白费力气?
「明日一早就要回镇北侯府了,怎么还不睡?」何芸娘轻声一叹,挨着女儿坐下。
陈潇潇有些意外,娘不是避之唯恐不及,怎么这会自个儿送上门?眉一挑,她大剌剌的道:「娘不是知道吗?家里有事,我如何睡得着?」
顿了一下,何芸娘苦笑道:「妳这丫头以前不会如此直接。」
「如今我是镇北侯府的丫鬟,不可能一直待在这儿,若不直接一点,何时有机会问清楚说明白?」
何芸娘不想说,其实动机很单纯,因为担心越多人知道反而越不好,可是躲躲藏藏那么多年,还是被人找到了,甚至教人紧盯着不放,无论走到哪,都甩不去那股令人窒息的感觉,说或不说在她看来已经没有区别,只是有些事说不得,也是为了保护孩子。
「娘还是不说吗?」陈潇潇开口。
「娘就是想说,也说不清楚。」
「什么意思?」
「娘不知道对方想要什么,只是知道这件事与我师兄有关。」
「娘的师兄?」
「他是个太医,医术精湛,连我师傅都夸他是杏林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。」
太医?陈潇潇眼睛微眯,感觉不太妙,他们很可能惹上天大的麻烦。
「师伯如今在哪儿?」
「十四年前师兄摔马从太医院退下来,后来带着母亲妻子返回老家,途中遭遇盗贼,全家死于盗贼之手。」
陈潇潇怔住,死于盗贼之手?
何芸娘瞥了她一眼,接着又道:「妳想必察觉到了,他们死得并不单纯,应该是有人藉盗贼之名杀了他们全家。」
陈潇潇同意的点点头,又不是商队有利可图,盗贼有必要大开杀戒吗?更别说人家是太医,应该有不少靠山,盗贼动这样的人,岂不是太不长眼了?
「官府没有调查吗?」她又问。
「官府调查了,但是一无所获。」
略一思忖,陈潇潇就明白了,「有人压下来。」
「没错,且很可能是权贵,要不,不会没有人站出来为师兄一家申冤。」
陈潇潇忽然觉得心情低落,官场就是这么现实,不是生死至交,又没有利益可图,人家干么为了你一个死掉的人得罪权贵?
「不过,为何会牵扯上娘?」
「师兄就我这么一个师妹,对方在师兄那儿找不到想要的东西,怀疑到我头上不是很正常吗?」
陈潇潇若有所思的挑眉,怎么觉得娘言词之间带着迟疑?「这倒也未必,若娘跟师伯少有往来,对方应该不会注意到娘。」
「我与师兄往来不多,但与仁心堂的姚师伯往来密切,因此许多人知道我是周太医的师妹。」
「仁心堂的姚师伯?」
「他是我师父的师兄。」
「娘真的不知道对方在找什么东西吗?」
何芸娘摇了摇头,「师兄死得突然,根本没留东西给我,我也无从查探。」
是吗?为何觉得娘应该知道,只是不想告诉她?陈潇潇甩了甩头,这几日身子不适,今日又匆匆忙忙赶过来,没能好好调养,这会儿一下子接受这么多东西,脑子实在消化不了,她得静下来慢慢梳理。
「娘想妳,娘会去镇北侯府看妳,以后妳不要随意跑回来。」
陈潇潇微蹙着眉,「即使不回来,我还是娘的女儿,娘以为我能置身事外吗?」
何芸娘张着嘴,却一句话也吐不出来。
「娘为何要将我卖进镇北侯府,我也不想追问了,但是想提醒娘,我的身分再怎么改变也断不了我们的母女关系,娘不要老想着跟我划清界线。」
好半晌,何芸娘才缓缓的道:「娘确实思虑不周,但还是希望妳尽可能待在镇北侯府,不要随意跑回来。」
陈潇潇觉得她们母女俩沟通不良,还是别说了。
「时候不早了,赶紧回房安置,明日一早我让妳爹送妳回镇北侯府。」何芸娘说道。
「难得回来一趟,我要多住几日。」陈潇潇随即起身穿过门廊,走回房间。
何芸娘目送女儿回房,无奈的轻声一叹。
若是可以,她何尝不想将女儿留在身边,可她的力量太薄弱,想守住女儿,只能为女儿寻找强大的庇护。
傅四爷为人正直、嫉恶如仇,镇北侯府更是权贵中的权贵,深得皇上信任,堪称无人可以动摇的靠山。为了将女儿送到傅四爷身边,她费了很多心思,而事实证明,女儿在镇北侯府真的很安全,同时还能护住师兄留下来的东西,这样很好,其他的都不重要。
第三章 发出讯号等救命
这一夜,当陈潇潇耳边听着蛙鸣声,躺在床上辗转难眠,暗忖是该跟娘耗上了在这儿住上几日,还是明日一早就回去?殊不知与此同时,镇北侯府的澄明堂已经乱成一团,因为傅谨之病倒了。
「谨儿一向很健康,怎么突然发起高烧?」傅老夫人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澄明堂,见到向来强悍的小儿子无比虚弱的躺在床上,又急又心疼。
「今早他还提醒我要注意身子,说天气转凉,这个季节最容易着凉,怎么他自个儿突然病倒了?」
没有人敢说话,他们全吓坏了,主子一年难得生一场病,现在却一声不响的病倒了,这说明什么?他们当奴才的侍候不好。老夫人仁慈宽厚又好说话,是全京城奴才心目中最向往的主子,可是她有个逆鳞—— 四爷,只要扯上四爷,就完全无法沟通。
「明安,太医怎么说?」
明安身子一僵,小心翼翼的道:「四爷最近太累了,今日赶着出门吹了风着了凉,不过四爷底子好,休息个一两日就好了。」
「哼!这根本是潇潇那个臭丫头害的!」玉茜的声音很轻,旁人不能听得清楚,却足以吸引其他人的注意。
傅老夫人的目光转向她,「妳刚刚说什么?」
玉茜怯怯的看了床上的傅谨之一眼,「奴婢不敢说,怕主子怪罪。」
「凡是有我,妳说。」傅老夫人岂会看不出来玉茜的心思,往常若是人家跟她耍心眼,她绝不给对方机会,她虽喜欢与人为善,却不傻,如今事关她的宝贝儿子,她可以暂不计较。
「是,潇潇那个丫头实在太坏了,人都病了,还老是凑到主子面前,昨晚还直接睡在书房,肯定是她过了病气给主子,害主子病倒了。」玉茜越说越愤愤不平。
闻言,傅老夫人微蹙着眉,转头看着明安,「潇潇是谁?」
「老夫人忘了吗?潇潇是半年前主子买回来的丫鬟。」
略微思忖,傅老夫人想起来了,「那个懂医术的丫鬟。」
「对,正是她。」
「她怎么会睡在书房?」
明安微微走向前,以两人听见的声音道:「四爷手上有一种药丸需要她查验。」
玉茜竖直耳朵,可什么也没听见,不过她已经猜到,企图藉着陈潇潇留在书房过夜的罪名,撵走陈潇潇的计划怕是不成了。
「奴才就是奴才,再重要也不能坏了规矩,你家主子忘了,但你一定要记得,劝说不了,就跪在他面前,直到他改变心意。」
「是,奴才有错,请老夫人责罚。」明安随即要跪下,却被傅老夫人伸手拦下。
「我知道谨儿的性子,遇到要紧事就不管不顾,这次就算了,但是不可再犯。」
「是,奴才谨记。」
傅老夫人四下看了一眼,「潇潇人呢?」
「潇潇从昨日早上就不见踪影。」玉茜压抑不住那股幸灾乐祸,终于可以狠狠的告状,真是太好了。
「这是怎么回事?」傅老夫人明显怒了。
「这……」明安也不清楚是什么状况,因为主子一回府就病倒了,然后忙着请太医,根本没有心思留意其他人,更不可能知道陈潇潇昨日出门至今未归。
「老夫人有所不知,潇潇想出门就出门,根本没将府里的规矩放在眼里。」玉茜打定主意今日绝对不放过陈潇潇。
傅老夫人看着明安,「有这种事?」
「这是经过主子同意。」
「这太不像话了,奴才就是奴才,岂能想干啥就干啥?」
玉茜笑着用力点头,奴才就是奴才,却比主子还自由,真是太可笑了!
明安不敢辩解,陈潇潇对主子来说不像奴才,倒像夥伴……这好像也不对,说是夥伴,主子对陈潇潇又格外的纵容,甚至有点宠爱。总之,他们之间有一种让人摸不透又道不明的氛围。
「虽然她懂医术,能为谨儿所用,但不能因此就失了规矩,有道是‘不以规矩,不能成方圆’,你要时时在谨儿身边耳提面命。」
明安哪敢对主子耳提面命?不过,这会儿他只能点头应是。
「我将纪嬷嬷留下来帮你,有事尽管交给她。还有,潇潇回来,立马将人押到荣安堂,我倒要看看她哪来的胆子忘了当奴才的规矩。」傅老夫人上前给小儿子拉了拉被角,摸了摸他的额头,便转身出了房门。
玉茜兴奋的差一点失声尖叫,走出房间整个人都快飘起来。真是太好了,老夫人出手,这下陈潇潇死定了!
「妳想借老夫人的手整死潇潇,难道没想过这是踩到主子的底线吗?」玉容急追上玉茜,今日之事她原想视而不见,可是两人一路互相扶持走过来,不容易,她不愿意玉茜执迷不悟的跟陈潇潇硬碰硬,今日看似玉茜如愿算计了陈潇潇,事实上这是挑衅主子的权威,玉茜能逃得了主子的责难吗?
玉茜不以为然的冷笑,「我有哪一句话说错了?」
「这不是妳有哪一句说错,而是主子最痛恨内斗,妳可以不喜欢澄明堂任何人,但是出了澄明堂的门,我们的口径要一致。」
玉茜可不认这个罪名,「我可没有跑到澄明堂外面乱说话。」
玉容忍不住摇头叹气,「澄明堂只有一个主子—— 四爷,妳对谁有意见,找四爷申诉,四爷就是再维护潇潇也不会怪罪妳,可妳今日之举是转个弯指控四爷不公,妳觉得四爷心里会作何感想?」
「我……我只是回答老夫人的问题。」玉茜这才知道害怕。
「今日潇潇若是没事,主子可能不会对妳做出重罚,一旦潇潇有个三长两短,就不可能善了。」
「妳不必吓唬我。」玉茜没好气的回呛一声。
「连明安哥对上潇潇都会避其锋芒,妳自觉分量比明安哥还重吗?」这正是玉容对陈潇潇多一份敬意的关系,明安哥算得上是主子的影子,没有人比明安哥还了解主子,主子对陈潇潇是什么心思,明安哥必然清楚。
玉茜不服气的抬起下巴,「我所言句句属实,老夫人绝对会护着我。」
这一点玉容倒是相信,若是老夫人不护着玉茜,以后要知道澄明堂的事就更难了,不过,玉茜再也别想得到主子的看重,这绝对不是玉茜想要的结果。
玉容摇了摇头,懒得再说,转身回去干自个儿的活。
玉茜撇了撇嘴,边转身回房边念念有词,「真是没出息,不过是一个没有根基的丫鬟,也值得妳当成凶神恶煞吗?」
陈潇潇终究没能多住几日,一用完午膳,便百般不愿收拾东西踏上回程,并且婉拒爹的护送,直接在村子口搭上骡子车进城。到了城门口,再更换城里的骡子车返回镇北侯府。
在村子口坐上骡子车时,她就察觉被人盯上了,却假装一无所觉,由着对方跟踪她回镇北侯府。娘为了保护她,将她卖进镇北侯府,以为远离家人她就安全了,不过正如同她所言,家人的关系是断不了的,既然危险不可避免,还不如大大方方站在人前,说不定能清楚看见对方究竟要什么。
经过一夜的沉淀,陈潇潇仔细梳理接收到的讯息,反而觉得更困惑。譬如,对方显然不想让他们知道在找什么,要不,既然认定东西在娘身上,直接拿住娘拷问就好了,根本无须瞎子摸象自个儿乱搜,换言之,对方无意危及他们的性命,那么娘为何要送走她?还有,为何送走的是她,而非两个弟弟?
她似乎是开启某个祕密的钥匙,说不定走进对方视线里能够让隐藏的事浮上台面,所以她由着对方跟踪,让对方知道她身在何处。
对方没有掳人的意思,她一路平安回到镇北侯府,万万没想到真正的麻烦在里头,她一踏进镇北侯府,刚刚接到门房的警告,荣安堂的人就出现,然后她就被押到荣安堂,跪在傅老夫人前面。
陈潇潇傻眼了,现在这是什么情况?
「拖下去打二十大板。」傅老夫人完全不给她申辩的机会,先打再说。
「等一下,我……奴婢想请问老夫人,这是什么意思?」若非理智尚在,记得自己是个丫鬟,陈潇潇肯定开口骂人。
「怠忽职守。」若不是太生气,傅老夫人不会轻易动陈潇潇,毕竟她对小儿子有很大的用处。
「我……奴婢怠忽职守?」尾音急促上扬,陈潇潇一脸不敢置信的样子。
「妳是不是昨日一早就出府了?」
「家里出事,奴婢必须赶回去,便向何总管请假,这是经过四爷同意的,只要告知何总管一声,奴婢就可以出去。」
听见家里出事,傅老夫人不好直接喊打,但也不愿意轻易放过她。
傅老夫人转头看着大丫鬟,「桂枝,妳去问何总管,昨日她出府前可有请假?」
桂枝应声退下。
陈潇潇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,若是今日这出戏是有人算计好要对付她,那她请假的事被半路拦截也不是不可能的。
一盏茶后陈潇潇噩梦成真,桂枝带回来的消息是—— 何总管并未接到她请假的消息。
「这下妳无话可说了吧。」傅老夫人不敢相信陈潇潇竟然撒谎。
「奴婢真的有请假,只是何总管不在,奴婢请小厮转达。」
傅老夫人懒得跟她说废话,「拖下去打二十板。」
「老夫人,四爷又没有禁止奴婢出门,奴婢没必要为这种事撒谎。」陈潇潇急忙道,细皮嫩肉的她可禁不起板子。
傅老夫人已经不相信她,也不想跟她纠缠下去,索性道:「无论妳是否请小厮转达,妳未当面向何总管请假是事实。拖下去。」
两个婆子一左一右将陈潇潇押到院子中央,那儿放着一个长条椅。
陈潇潇知道挣扎只是白费力气,可她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,即使已经趴在长条椅上,还在想法子扭转局势,她大声道:「老夫人,就算奴婢怠忽职守,那也是关小黑屋,这是澄明堂的规矩。」
闻言,傅老夫人气笑了,「我这儿是荣安堂,不是澄明堂。」
「老夫人将我送回澄明堂。」
傅老夫人举起右手高喊,「打!」
啪!当板子重重打下来的那一刻,陈潇潇觉得自个儿死定了。
「老夫人,好消息,四爷醒了。」纪嬷嬷欢喜的走进荣安堂。
这一嚷嚷让整个院子里的人全望向纪嬷嬷,只有陈潇潇松了口气,闭上眼睛,心想,她是不是得救了?不过四爷醒了是什么意思?
傅老夫人高兴的站起身,「请太医了吗?」
「明安已经派人去请太医了。」
「好,我过去瞧瞧。」
「老夫人。」打板子的婆子有些不知所措,这下要继续吗?
傅老夫人后知后觉的想到陈潇潇,随意的摆手道:「先扔进柴房,派人守着。」
虽然只挨了一下,但是对一向好命惯了的陈潇潇而言,算是被折腾得够呛了,这会一点力气也没有,不过有一件事她一定要搞清楚。
「四爷怎么了?」
婆子没有回答她,赶着将她扔进柴房。
「我问妳四爷怎么了?」陈潇潇的口气转为强硬。
迟疑了下,婆子还是老实回道:「四爷因为妳的关系病倒了。」
「四爷病倒了?因为我的关系?」
「若不是妳过了病气给四爷,四爷怎么可能病倒?」
这实在太好笑了!「只要是人都会生病,凭什么说是我过了病气给四爷?」
婆子将陈潇潇推进柴房,陈潇潇整个人跌在地上,还好不是屁股朝下,否则,她一定会忍不住叫出声。
「我劝妳还是安分一点,老夫人正在气头上,妳不受点罪,老夫人的气不会消。」
万恶的阶级制度!陈潇潇强忍着怒气,笑盈盈的道:「谢谢妳的劝告,可是,我也提醒妳,我毕竟是四爷的丫鬟,我若出了什么事,四爷的怒火不是任何人可以承受得住的。」
婆子很快就想明白了,「妳放心,老夫人派人守着,没有人可以靠近这儿一步。」
是吗?陈潇潇唇角一抽,就是牢房都可以找到漏洞,何况是荣安堂的柴房,若是有人要取她的性命,这里绝对是下手的好地方。
「我在这儿的事,能否请妳转告四爷的大丫鬟玉容?」
「这……」
「我是大夫,难保将来有一日妳用得到我,只是让妳转告玉容,又不是教妳偷偷放我走。」傅谨之一定会找她,但傅老夫人若有意隐瞒,谎称她请假回家,傅谨之不知道她在这里,当然也不可能救她出去。她被关上一两日没什么,万一傅老夫人狠心拖上几日,她不死也去掉半条命。
「好,我帮妳转告。」深怕她再啰唆,婆子赶紧关上柴房的门离开。
陈潇潇小心翼翼坐起身,四下打量,这个柴房堆满木柴,不过排列得很整齐,看得出来经常有人进出整理,对她来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。她虽然不怕老鼠,却也不想时常听见老鼠吱吱叫,这会让她很烦躁。
左看右瞧,她找个干净又可以靠背的角落,静静窝在那。
醒来一会儿,待吃了碗粥,喝了药,傅谨之这才真正回过神来。
「我没事了,娘不必在这里看着我。」傅谨之原本就是喜静的人,这会儿身子不适,更讨厌身边围绕着人。
「你可吓坏娘了,早上见你精神得很,怎么夜里就病得不醒人事?」傅老夫人许久不见小儿子如此乖巧的样子,舍不得离开。
「娘又不是不知道,我很少生病,可一生病就很严重。」平日忙得昏天暗地,有点不适都会被他压下来,待压不住了情况可想而知。
「你年纪不小了,该成亲了。」
傅谨之一时傻了,怎么突然从生病跳到成亲?
暂且不管这个,他可不想还没融入这个时代就多了一个一板一眼的老婆。
「我还病着,这事以后再说。」
傅老夫人孩子气的哼了一声,「娘还会不知道你的性子吗?差事摆第一,身体摆后头,原本只是有点不适,不管不顾,最后就病倒了,若是身边有个妻子细心照顾,这种事就不会发生了。」
这一点傅谨之倒是无法否认,上一世的他谈过恋爱,有女友照顾时他很少病倒,因为身体稍有不适,女友不是催着他去看医生就是帮他买药,小病当然不会变成大病。
「我脑子还昏昏沉沉的,娘是不是应该等我有精神有力气了再说?」
「娘先将适合的人选挑起来,你再看看哪个更合心意。」
傅谨之不想揪着此事不放,便随意点头应了,反正到时候有的是理由推拒。
「这几日你留在家里休息,娘让翡翠留下来照顾你。」
傅谨之摆了摆手,「不必,澄明堂又不是没丫鬟,让明安唤潇潇过来就好了。」
傅老夫人一愣,一脸迟疑的道:「潇潇是那位懂医术的丫鬟?」
「对,有她照顾,明日我就生龙活虎了。」
「可惜了,那丫鬟不在。」
「不在?」
「说是家里有事,你病了也不管,匆匆忙忙赶回家。」
傅谨之微皱着眉,潇潇对陈家卖女相当不谅解,若非很重要的事,她不会挑在他生病的时候急着赶回去。
「好了,由翡翠留下来照顾你。」
「潇潇不在,还有玉容、玉茜,娘忘了她们是我的大丫鬟吗?」他同原主一样不喜欢丫鬟侍候,原因当然不同,他对丫鬟印象不好,觉得丫鬟好像跟「爬床」挂勾,他见丫鬟就浑身不自在,而原主热爱查案,行事简洁俐落,受不了凡事太讲究的丫鬟,只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身边不能没有丫鬟侍候,便留了两个大丫鬟。
「你的丫鬟若侍候得好,你会病得如此严重?翡翠留下来,我比较放心。」傅老夫人留下翡翠不单是为了照顾小儿子,更是为了防止有人乱说话。
傅谨之觉得谁照顾都一样,又不是没手没脚,更何况他喜欢自个儿动手,丫鬟就是个摆设,不同于明安他们……念头一转,他终于察觉到平日不离左右的人不见了。
「明安呢?」
「我让明安休息几日,好好反省,侍候主子要仔细一点,庆幸今日在府里,若是去了外地,怎么得了?」
当娘的心疼儿子,他一声不响的倒下来,能不吓坏吗?傅谨之自知理亏,也就没吵着让明安回来当差。
「对不起,孩儿让娘担心了,等潇潇回来,我让她开个药膳,好好调养身子,绝对不会再发生今日这样的事。」
傅老夫人脸色微微一变,难道要放那个丫头出来吗?不行,不狠狠修理一顿,她都忘了自个儿的身分,丫鬟就是丫鬟,该守的规矩就得守着,坏了规矩当然要受罚,否则人人有样学样,府里岂不是乱了套?如今不好公开打板子了,至少让她饿上几日。
「娘,可以让我见一下明安吗?我有些事要吩咐他。」傅谨之终究不是原主,面对傅老夫人,难免收起骨子里的霸气,多一份客气。
「不行,病了就要好好休息,事情再急也不急于一时,大理寺那儿,已经让明安给你请了几日假,你安心养病。」傅老夫人随即转头交代翡翠,「好好照顾四爷,天大地大也没他的身子重要,不准外面的人拿事情烦他。」
翡翠恭敬应是。
傅谨之闻言不由得苦笑,有必要搞得如此紧张吗?算了,这会儿整个人还处在迷迷糊糊的状态,眼前他还是先养好身子,届时他要见明安,没有人可以阻止,而且,陈家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,潇潇应付得了吗?看来,他最好亲自走一趟。
陈潇潇真的很庆幸自个儿还没皮开肉绽就获救了,要不,现在身上缺药,夜里又要忍受阴冷的情况下,她这条娇嫩嫩的小命可能保不住。
虽然暂时保住性命,但再这么继续关下去,很可能饿死,守门的婆子只给水不给食物,这不是打定主意饿死她吗?
第一次,她生出一种很深很无力的疲惫感,穿来这里,首先面对被卖,失去自由之身,还好买主是老乡,算是不幸中的大幸,而且有医术傍身,她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,结果,一连串莫名其妙的算计,落到很可能饿死的地步,她真的是无语问苍天,这是要亡她吗?若是如此,何必让她来此一游?
陈潇潇转过头看着窗外,双手环紧自己,蜷缩着身子,感觉暖和了一点,这时有声音传了进来——
「妳要快一点,还有,最好别出声。」
「我知道,您放心,最多一刻,绝不会教人发现。」
接着,柴房的门打开一个缝隙,玉容钻了进来。
她四下瞧了一眼,很快找到窝在角落的陈潇潇,然后快步走过来,不发一语的递给她一个油纸包,几近无声的对她说:「快吃。」
陈潇潇也以相同的方式道了声谢谢,便打开油纸包,取出包子咬了一口。其实她不太喜欢吃包子,尤其是肉包子,太过油腻,可是这一刻,包子在她口中成了珍馐美味,好吃得让她想哭。
因为时间有限,玉容没等陈潇潇吃完包子,推了推她,指着自个儿的嘴巴,示意陈潇潇盯着她的口型,陈潇潇点头表示明白,两人开始进行一场几近无声的对话。
「老夫人派人盯着,除了给四爷端药,我无法靠近四爷一步,更不可能将妳在这里的事告诉四爷。」
「四爷还好吗?」
「四爷没事了,只是四爷很少生病,每次生病总是闹得天翻地覆,老夫人担心四爷,我们这些当奴才的自然要受罪。」
「我懂,四爷生病,那是因为奴才照顾不仔细。」
「妳明白就好,妳别怪老夫人,四爷是老夫人的命根子,正巧四爷病倒的时候妳又不在身边,老夫人心里难免有气。」
陈潇潇怀疑的挑起眉,「只因为我不在身边?」
「若是妳在身边,四爷必能得到最好的看护,因此老夫人才会将矛头指向妳。」
陈潇潇真是不服气,「我怎么知道四爷会病倒?」
顿了一下,玉容还是给出暗示,「妳先病了不是吗?」
半晌,陈潇潇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,「老夫人认为是我过了病气给了四爷?」
玉容点点头。
她传染给傅谨之?陈潇潇心存怀疑,很可能只是巧合,毕竟没有证据,倒是有个问题她更感兴趣,「老夫人为何知道之前我身子不适?」
玉容不能回答这个问题,只能表示时间差不多了,她必须离开了,并询问陈潇潇可有什么法子向四爷递消息。
陈潇潇想了想,用手比出写字的动作,示意玉容身上可有带着纸笔。
玉容连忙取下随身的荷包,拿出纸片和炭笔。
陈潇潇飞快的在纸片上写下「SOS」。
玉容一脸疑惑的看着陈潇潇,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
陈潇潇一边在「SOS」上头画小圆圈,一边用口型指示她,「妳将这里裁下来,贴在药碗下面,四爷摸到纸片,必然会查看,他就会知道这是我的求救信。」
这是求救信?玉容充满疑惑,实在太难想像了。
「妳照着做就对了,四爷看到我的求救信,肯定知道我如今的处境。」
「那个……」
陈潇潇很清楚她担心什么,「放心,四爷是聪明人,不会教人发现是妳传递消息的。」
玉容将纸片和炭笔放在荷包,便起身离开。
陈潇潇再次拿起肉包子大口咬下去,但愿傅谨之不要让她等太久了。
事情果然按着陈潇潇的预测发展,傅谨之一拿到玉容递过来的药碗,便摸到底下贴的纸片,他随即看了玉容一眼,玉容紧张的低着头。他喝了一口,皱了下眉头便放下药碗,表示太热了待会儿再喝,接着挥手叫玉容和翡翠出去,玉容立马退出去,翡翠却直挺挺的站着不动。
「四爷还是趁热喝了。」其实翡翠不敢太靠近傅谨之,四爷煞星的名声不是假的,没人敢赌自个儿命好,更别说她一个奴籍的丫鬟,如何敢说不惧四爷的煞气?
傅谨之的目光瞬间转为阴冷,「难道我病了,说的话就不管用吗?」
「不是,奴婢不敢。」翡翠惊得直打哆嗦。
「不敢?」傅谨之冷冷一笑,「我看这里不像澄明堂,倒像是荣安堂。」
「老夫人要奴婢好好照顾四爷。」
「我娘是让妳照顾我,可不是教妳在这里耀武扬威,妳在这里,澄明堂的丫鬟侍卫就必须避开,妳说,这里是不是成了荣安堂?」
翡翠张着嘴巴想解释,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口。老夫人只是让人不准拿外面的事烦四爷,只因她怕有人在自个儿眼皮子底下给四爷递消息,让四爷察觉情况不对。除了端药,不准其他人踏进房里一步,若她有事必须离开一会儿,就让玉茜守着四爷,不过,也只能待在门外,反正她谁都不相信。
「我娘都不敢对我指手画脚,妳算什么?」若非病了,没有心力在口舌上纠缠不清,又体谅娘为母之心,他绝不会容许娘将身边的人塞过来。
翡翠真是有苦难言,她也不想待在澄明堂,谁不知四爷最难侍候了。
「出去!」
翡翠不敢再多言,赶紧退出房间。
半晌,傅谨之才小心翼翼撕下药碗底下的纸片,看着上面的留言,目光一沉,手上的纸片随即浸入汤药之中,约莫一盏茶,随着汤药浇入窗台的盆栽里面。
傅谨之很快就想明白了,陈潇潇在娘手上,至于来龙去脉,见了陈潇潇就会有答案,不过想也知道定跟他突然病倒了有关。
收拾好心情,他走出房间,守在门边的翡翠连忙上前。
「四爷……」
「妳去让明安过来。」
略微一顿,翡翠硬着头皮问:「不知四爷要见明安有什么事?」
傅谨之冷冷斜睨着她,「妳管得太宽了。」
「奴婢岂敢过问四爷的事。只是,老夫人千交代万嘱咐,四爷此时调养身子最为重要,绝对不能让闲杂人打扰四爷。」
「明安是闲杂人,妳呢?」
翡翠闻言一噎,额头开始冒冷汗。
傅谨之懒得跟她废话,直接对着院子的某一处喊道:「让明安过来。」
翡翠飞快的想着如何去搬救兵,可是澄明堂有个规矩,没事不能四处闲晃,否则视为居心不良,因此放眼看去,竟然寻不到一个人。
明安很快就来了,见到主子,一脸的激动,太好了,主子终于「回来」了。
「陈潇潇回去太久了,你去接她回来。」
翡翠吓得心脏差一点蹦出胸口,咚一声跪下来。
「这是怎么了?」傅谨之冷笑的看着她。
翡翠张开嘴巴又闭上,想说却又不敢说,真怕老夫人会剥了她的皮。
「妳是说,还是不说?」
「那个……奴婢想潇潇应该有事耽误,四爷要不要再等上一两日?」如今她只能尽量拖延,晚上再寻机会递消息给老夫人,老夫人自会拿定主意应付四爷。
傅谨之明显失去耐性,脸色转为阴沉,一双眼睛如同利刃似的,「这就是妳要说的吗?要不要再想想看?我这个人很爱计较,我给妳机会的时候妳不说清楚,待我收回机会,就不会给予任何通融。」
这会儿翡翠哪有看不明白的,四爷全知道了,虽然她搞不清楚谁告状又是如何告状的,但她不说,四爷也能够找到陈潇潇,相较老夫人她更怕四爷,因此她还是老老实实的道出陈潇潇的下落。
傅谨之一带回陈潇潇,明安就奉命将翡翠送回荣安堂,可怜的翡翠先是跪了四爷,这会儿改跪傅老夫人。
「什么?潇潇已经被谨儿带回澄明堂?」傅老夫人一脸的错愕,陈潇潇关在荣安堂的柴房,谨儿竟然没惊动她就直接将人带走,这怎么可能?
「四爷他们应该是走东侧的角门。」
镇北侯府并非每个院子都设有角门,主要是为了掌控进出的人,像澄明堂是考量傅谨之行动上的隐密性,加上有暗卫盯着,不怕闲杂人等进出,而荣安堂则是因为有自个儿的厨房,厨房进出动静大,傅老夫人不喜欢吵闹,于是在东侧设了角门。
「谨儿怎么知道潇潇在荣安堂?」
「奴婢也不知道。」翡翠仔细道来事情前后发生的事,四爷态度的转变在喝了汤药之后,因此玉容最可疑,可玉容的一举一动都在她眼皮子底下,根本没机会递消息给四爷。
仔细想想,傅老夫人也觉得在那种情况下无法传递消息。
「奴婢失职,请老夫人责罚。」
「这不是妳的错,起来吧。」傅老夫人清楚自个儿的儿子,因为病了,他没心思计较一些小事,可是病好了,他又回到一贯的我行我素,她这个当娘的都管不住,更别说一个丫鬟了。
松了一口气,翡翠站起身,恭敬的行礼道:「谢主子开恩。」
「谨儿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潇潇,这三日真的没有试图凑到谨儿面前胡说八道的人?」原以为收拾陈潇潇是很简单的事,没想到闹成现在这样,儿子竟然连声招呼都没有,直接将人带走了,如此一想,傅老夫人心里就不舒服,这个丫鬟的本事太大,有人不惜违背她暗中相助,这简直是打她的脸。
翡翠很坚定的摇了摇头,「若是奴婢不在一旁侍候,必让玉茜守在门外盯着,真的没有人试图凑到四爷面前告状。」
难道是巧合?傅老夫人转头看着纪嬷嬷,「潇潇在柴房关了三日,身子还好吗?」
「饿了三日,身子很虚弱,不过,还有力气耍嘴皮子,应该不会有事。」
傅老夫人不想闹出人命,便叮咛纪嬷嬷每日去柴房查探陈潇潇的情况。
傅老夫人说不上是庆幸陈潇潇没事,还是很遗憾她没有就此一命呜呼,单看谨儿今日的举动,他对陈潇潇好像太在乎了,这让她觉得很不安。
纪嬷嬷明显看出傅老夫人的心思,「要不要老奴给她下点药?」
「她不是懂医术吗?」
「是,这倒是不好下药了。」
「且澄明堂有自个儿的小厨房,我们想在那儿动手脚很难不留痕迹。」
澄明堂可以说是镇北侯府最难靠近的一处地方,这跟傅谨之的差事有关,傅谨之的防备心很重,可想而知,澄明堂不仅设有暗卫,想进澄明堂当差的人更是经过仔细调查,想要寻个人收买都不容易。
「大厨房每日都会送糕点到澄明堂,四爷不吃,往往会分给下面的人。」
略一思忖,傅老夫人摇摇头,「这太冒险,我们不能保证糕点最后入她的口。」
「玉茜……」
「不行,这丫鬟的心眼太多了,是个不省心的。」傅老夫人立即否决。
「玉茜心眼多了点,但对四爷是真的忠心耿耿。」
傅老夫人看了纪嬷嬷一眼,还是坚持道:「这不是个好主意。」
纪嬷嬷便不敢再说了。
「妳暂时派人盯着,随时掌握那丫鬟的一举一动。」
「是。」
傅老夫人想了想站起身,可脚步刚刚跨出去,又觉得不妥的退回来坐下。
「妳派个人去澄明堂瞧瞧,先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。」若急匆匆的跑过去,反倒显得她理亏似的,她为了儿子教训一个怠职的丫鬟并没有错,就坐在荣安堂等着儿子寻来,即便他是来兴师问罪,她也理直气壮。
纪嬷嬷应声退了出去。
傅老夫人看了窗外一眼,有些坐不住,示意桂枝陪着她去院子走走,同时等候澄明堂的消息,最好儿子立马过来兴师问罪,她可以藉此机会好好训子。
显然她要失望了,傅谨之此时全副心思都在陈潇潇身上。
睁开眼睛,看着床顶,陈潇潇脑子一片空白,完全失去思考能力。
「妳醒了啊。」傅谨之的声音很轻很柔,好像担心会吓着她。
陈潇潇微微侧过头,目光对上他的,思绪渐渐回笼,半晌,她像在抱怨又像在撒娇似的道:「我还活着吗?」
「当然,我还没死,妳怎么可以死?」来了这里之后,傅谨之第一次觉得害怕,看着奄奄一息的她,一颗心揪痛着。
原来,她对他如此重要,因为他们是同乡?不是,只因为是她。上一世,他第一次见到她并不是在下乡服务队,而是在公司外面的广场上,当时她在逗猫,一人一猫自成一幅画,深深烙印在他心头,后来知道她是下乡服务队的菜鸟医生,他就有了亲近她的一连串举动,没想到……
陈潇潇没好气的瞪他一眼,「若不是我够机灵,想法子求救,只怕我已经一命呜呼了。」
「对不起,这是我的疏忽。我向妳保证,以后再也不会让妳受到委屈。」
摆了摆手,陈潇潇泼他桶冷水,「只要我是个奴才,就不可能不受到委屈。」
「对我来说,妳不是奴才。」
「我知道啊,可是对别人来说,我是奴才,这个标签会一辈子跟着我。」
顿了一下,傅谨之很慎重的举起手,「我发誓,若是再发生这种事,遭天打雷劈,不得好死。」
「别别别!」陈潇潇吓得坐起身,「你不要胡乱发誓。」
「妳相信我。」
「好好好,相信相信。」陈潇潇态度很随便,看起来像是在敷衍。
「我会用行动来证明。」
没错,说得再多还不如看他怎么做,眼前她更在意的是—— 「你先帮我查清楚,我明明让人传话给何总管,为何何总管说他没收到?是小厮故意整我,还是何总管说谎?」
「妳可以先告诉我事情的来龙去脉吗?」从知道她出事到现在,他还没有机会搞清楚整件事情因何而起。
陈潇潇倒不奇怪他还没搞清楚状况,要不,何必等她主动求救?她将知道的细细道来,关键在于何总管的回覆,若确定她有请假,傅老夫人不会揪着她不放。
「何总管是我爹的人,他不会说谎,也没必要说谎。」
「难道问题出在小厮身上?为何?难道我得罪过他,他藉机整我?」一顿,陈潇潇摇摇头,「不对,我又不认识他,不可能得罪他。」
「妳不认识那个小厮?」
陈潇潇赏了他一记白眼,「我连澄明堂的人都没认识全,更别说外院管事处的人那么多,而且我当时急着回去,当然是见到谁就交代谁。」
「妳还真是心大。」
陈潇潇撇了撇嘴,「你是怪我一点危机意识也没有吗?」
眉一挑,傅谨之觉得有必要机会教育她一下,「权贵大户的后院不可能干干净净,没有斗争,没有出过人命,这是基本常识,难道妳不懂吗?」
陈潇潇张着嘴巴好半晌,才讷讷道:「我好像没什么值得人家斗争的。」
他举起手,一脸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头,满是宠溺的道:「我看妳的脑子只能用来读书,其他的不行。」
「谁说我的脑子只能用来读书?」她哼了一声,傲娇的抬起下巴,「我只是不想浪费心思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上。」
「妳得记住一件事,镇北侯府是顶尖的权贵之家,政敌少不了,算计更是少不了,可想而知,后院就成了战场之一,不可能太过平静。」
这些事她会不知道吗?她只是没想那么多,毕竟她没什么大志向,心想混个五年就要离开镇北侯府。
「总之,以后妳自个儿警觉一点,还有,妳不认识那个小厮,但可以画出来吗?」
「这倒没问题。」
「妳先吃点东西,再将对方的容貌画出来,这件事我会查清楚。」
陈潇潇欢喜的跳下床,摸着肚子道:「我可以吃下一头牛。」
「妳饿太久了,这会儿不能吃太油腻的,只能吃些清粥小菜。」
陈潇潇一听,脸都绿了,昨晚她已经吃过油腻的肉包子,为啥不能吃?
傅谨之视而不见,催着她在榻上坐下,她只能当着他的面吃下一顿食之无味的清粥小菜。
对于一个渴望大鱼大肉的人来说,平日再喜欢的清粥小菜也会变得食之无味。 看着很吸引人的情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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